吕涵山脑子转不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回骂,顿时哭得更凶了:“那你们也不能……嗝,这么对我。”
“你逗弄桑小十就可以,我们玩玩你就不行?这世上可没有这样的理。”
申思杨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掏出笔和本子。
“如果我没记错,小学老师给所有人上的第一课,就是换位思考,但既然有人光听课听不进脑子,那只能用点别的办法让他记住了。”
他拔下笔帽,笔尖在纸上轻点:“让我想想,你早上都是怎么说桑小十的。”
“小四眼,没手还是没脚啊?早上没吃饭?还要我动手?多大脸啊!”
申思杨记一个词,对着吕涵山吐一个词。
记完所有词,他将本子递到桑小十手上,轻柔地抓了把桑小十的头发:“来,拿着这个,对着他念。”
吕涵山急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见桑小十真的伸手去接申思杨递的本子,登时不管不顾地冲桑小十吼:“桑小十!你敢!”
桑小十拿好本子,抬头看向吕涵山,面露疑惑:“你可以说…说我,我…为什么不…不可以说…说你?”
吕涵山没想到桑小十会这么说,瞪着眼睛「你你你」半晌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念吧,不用跟他废话,一句一句慢慢念,咱多得是时间。”
桑小十仰头看一眼申思杨,乖乖地点点头,就拿着本子念了起来。
吕涵山鬼哭狼嚎,吵得葛家宝几人脑瓜子嗡嗡作响。
葛家宝第一个受不了,一脸土色地对申思杨道:“申思杨,你让小结……他念快点,吕涵山吵死了!”
桑小十停顿了一下,仰头看向申思杨。
申思杨揉揉他的脑袋:“就按照你喜欢的速度念,发音非常标准,听得很舒服。”
申思杨这话不假。
桑小十虽然的确有点结巴,但咬字非常清晰舒服,比起仙溪镇上多数小孩发音都要标准。
桑小十脸颊微红,长睫毛扑闪扑闪好几下,才低下头点了点脑袋,看着本子继续念了起来。
葛家宝翻了个白眼。
嘴巴一张本来还想再说,一想起申思杨那张让人脑袋嗡嗡响的嘴和还困在申思杨家的大黄蜂,想想又闭上了。
等桑小十念完,吕涵山已经把嗓子都哭哑了。
葛家宝也拉得手疼,见桑小十把本子递回给申思杨,他道:“我们可以松手了吧?”
“还没,还有最后一个环节。”
申思杨把本子放回书包,拿出铅笔袋。
将铅笔袋递给桑小十,申思杨走到吕涵山面前,对桑小十轻笑:“咱们玩扔铅笔袋游戏,投掷目标——”
他抬手一指吕涵山的脸:“他的脸。”
吕涵山彻底崩溃了,他吸着鼻子哭哑了嗓子质问申思杨:“你到底要干什么?”
申思杨扭头看他:“这个问题我给不了你答案,你要问早上的你自己。”
说完,他就不再搭理吕涵山,重新看向桑小十:“来吧。”
桑小十没有马上动作。
他捏着铅笔袋,看着吕涵山哭得眼泪和鼻涕都是的脸。
申思杨也没有催促他,只是安静地等待。
盯着吕涵山看了会,桑小十一字一顿地开口问:“吕…涵山,你…很怕…吗?”
吕涵山已经没有力气,浑身抖个不停:“废话,换成是你你不怕吗!”
“我…怕啊。”
桑小十声音轻轻的,像块夏日里马上就要融化的奶油蛋糕,他低垂下眼眸:“我也…跟你说…说过,我…疼的,可是你…你也还是要…扔我。”
吕涵山一时哑了声,看着桑小十说不出话来。
几秒后桑小十重新抬眼,将铅笔袋扔了出去。
吕涵山浑身一抖,害怕地闭上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下,他忐忑地睁开一只眼睛,发现铅笔袋被申思杨接住了。
申思杨将接住的铅笔袋扔回给桑小十:“来,继续。”
桑小十接住,听话地再扔。
就这样扔了十下有余,每一次吕涵山都觉得脸马上就要被砸到了的时候,申思杨才会抬手接住铅笔袋。
甚至有几次铅笔袋的边角已经戳到了他的脸。
吕涵山完全说不出话,眼镜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双腿打颤个不停,要不是三人拉着,他恐怕已经跌坐在地上。
申思杨将笔袋放回到书包,转身看向面容呆滞的吕涵山:“害怕吗?”
吕涵山慢半拍地点点头。
“别人把这份恐惧施加到你身上,你觉得是什么好事吗?”
吕涵山眼里再次滚出眼泪,狂摇头。
申思杨放缓声音:“人都是一样的,你会恐惧,桑小十也会恐惧。打在你身上是疼的,打在桑小十身上就不可能不疼。你肆无忌惮是因为你从没站到过桑小十的位置,所以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