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又急又恼,“不就是保大人嘛,别做梦了,殿下是公主,你们若敢将她当寻常妾奴那样待,皇室饶不了你们。”
话虽是这样说,她低头却眼看着纪姜气息虚弱。
产婆与大夫道:“这样下去不行啊,孩子大人都要出事,您看……”
大夫显然是被七娘的话给震住了,“哎哟,这个我哪里敢拿主意啊……”
话音刚落,外面却传来宋意然的声音,“刘产婆,你还做什么呢,女人生产,生死由天,谁还能怪在你头上。”
七娘原本怯着宋意然,如今听她这样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径直走到门前道:“小姐,殿下腹中所怀,也是宋家子嗣,您怎么如此绝情,不顾殿下的生死呢……”
宋意然看了她一眼,“呵,你不是王沛身边的那个女人吗?来人,把她给我拖走,省得再这儿碍事。”
正在抓扯之间,突然有人道:“快让一让,帝京来的太医老爷来了。”
宋意然一怔,回头只见太医院王太医被赵鹏拎拖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殿下……殿下在什么地方。”
七娘忙道:“在里面。”
宋意然一把拦住王太医,“没有夫人的话,谁敢随意进去。”
赵鹏道:“小姐,是大人命末将带王太医来的,大人已经在来陆庄的路上了,还请小姐不要阻拦。”
宋意然一怔,无法只得让开,王太医拨开人群走进去,床榻上的纪姜鬓发散乱,嘴唇苍白,看见王太医进来,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来。
王太医是宫中的老太医,自纪姜年幼起就看顾过她的身子,这会儿见公主如此,心里着实心疼。
“王太医,救救我……我的孩子……”
王太医放下药箱子:“殿下别说话,宋大人的话是,殿下若无命,老臣就跟着陪葬。殿下宽心,老臣一定保下殿下和殿下的孩子。”
×××
她在无边的痛苦之中,终于看到了一点星火之光。
夜沉下来,窗外凌乱的树影落在碧纱窗上,人们进进出出,一盆清水端进去,换一盆血水出来。窗外几只不知名鸟在鸣叫,那声音惨烈,撕破小镇宁静深夜。
三更天的时候,那惨烈的鸟叫声中终于破入一声婴孩啼哭。
纪姜觉得自己眼前一黑,所有拼命顶出的力气都一下子松懈下来,喉咙里的气猛地呼出去,下一口气竟然也有些续不上来。
七娘欣喜道:“殿下,是个男孩儿啊……”
王太医已经累得眼冒金星了,他站起身来,让产婆抱了孩子过来。
“惊不得风,你把孩子抱好了,我与这位大夫先出去,姑娘,先替公主清理清理,我再进来写药方子。”
说完,一面抬手抹着额头的汗水,一面走到外面去了。
婴儿的啼哭声十分嘹亮,纪姜的意识却是模糊的。产婆抱着孩子走到她身边。“夫人看看,多俊俏的小少爷啊。”
纪姜说不出话来。眼皮子发沉,一点一点往黑暗里坠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沌之中,她突然听到七娘尖锐的声音:“你做什么!疯了吗?”
纪姜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烫人的火焰,窗上的纱帐子不知什么时候被点燃了,就在离她床榻不远的地方。
这可是一间茅草盖顶竹为墙身的屋子,哪里经得起一点点的火。
“你去哪里!”
话音还未落,那产婆抱着孩子已经冲到了门边,谁知那门却从外面锁上了,她折腾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打开。
火眼一下子席卷了大半间屋子,刘产婆这下子慌了,大声冲外面叫道:“陈姨娘,您可要发菩萨心啊,我是收了您的钱做事,您可不能要了我的命啊。”
火焰烧着了床帐,一下子腾起老高来,七娘顾不上那么多,竭力撑着纪姜的身子,退到到房中一角。
火光映红了纪姜的脸,屋内烫热的温度熏灼着皮肤。火惹出的风撩乱人头发,七娘环顾四周,窗户,门都被火封死了。
“殿下,怎么办……”
怎么办啊。纪姜也不知道怎么办,下身疼痛还没有缓解,她此时脑中一片混沌。纵使她再聪慧,也没有想到,宋意然不仅要她的性命,还会要这个孩子的性命。从前在这个时候,身边总有那个青衣少年在,如今顾有悔怕是护送顾仲濂去南方了。
怎么办呢……纪姜心里头一回生出绝望之感来。
刘产婆疯了一般地敲打着门板,口中胡言乱语,火几乎要烧着她的头发。人在惊吓之中,面目扭曲,狰狞可怕,七娘想去把孩子抱过来,一根火木倒下来,横亘其间。
外面看守的人将才都被陈锦莲请到一旁吃酒去了,看见火光过来的时候,房内的火已经烧得看不见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