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吐。”
这天没法聊了。
辅事涂完药,打了盆水净手。
突然一段墨绿色印迹穿过窗户缠上辅事手腕,化作一缕丝状进入辅事右眼。
“兰花花头点蕊图!”付长宁一下子就认出来,手撑着椅子,猛地起身,“是离清!莫非离清大限已至,已经身死道销。”
心中一片哀愁。
她的哀愁令人不适,辅事敛下眸子,“也许他放过自己,卸下合欢宗的担子。”
付长宁摇了摇头,十分肯定,“他不会的。”
“但合欢宗少宗主林肆会。”辅事想了想,又道,“而且,程一叙想剥离兰花花头点蕊图不是一天两天了。以程一叙之天分,若没有进展,反而令人意外。他们互相厌恶,却也不是不可能为离清而联手。我认为离清也许有一线生机。”
“你说真的!”付长宁信了一半,高兴极了。辅事一向说什么是什么,从未出过差错。
辅事拿帕子细细擦去手上水渍,“方才传来消息,蒋氏一族一夜之间灭族。想必与程一叙、林肆脱不了干系。只是......”
提到这事儿,付长宁就支棱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有相当一部分蒋氏一族弟子提前收到纸鹤传讯,自行决定要为蒋振而战、还是为良心而走。”辅事抬眼,瞧着付长宁,“这不是擅长斩草除根的程一叙、心狠手辣的林肆能做出来的事儿。”
付长宁移开视线,嘟囔道,“你操这份心做什么,又与你无关。”
“那纸鹤是礼乐殿公选曾使用过的,若是有人细细查起,息风宁云脱不了干系。”
付长宁扼腕不已。图省事儿才用了那纸鹤,早知道就换别的了。
她不是个藏得住事儿的性子。辅事轻敛眸子,“我想我有答案了。”
“啊?你有什么答案了?”付长宁紧张起来。
“怎么,殿主也感兴趣?”
付长宁忙摆摆手,“不感兴趣不感兴趣。”
辅事拿出一份公文给付长宁,“昨日下头呈上来的,我觉得有必要告知礼乐殿殿主。”
“什么东西?”付长宁接过来,打开一看。
山桃镇有个母亲说孩子最近不对劲儿,白日读书识字、天真烂漫,晚上家里的烛火一亮就变了个人,不理人不说话,径自回房拉起被子睡觉。
母亲一开始没觉得异常。直到有一天,母亲做饭晚了些。烛火亮起时,那孩子还吃着饭呢,就突然放下碗筷,回房拉被子睡觉。
母亲训骂,他浑然不觉。
母亲跟过去一看,孩子睡着了,嘴里还塞着一大口馒头和菜。
“山桃镇,听着耳熟。”付长宁想起来了,牛肉面店的老板娘老家就在山桃镇,“我知道了,我即刻就动身。”
辅事道,“我陪你一起去。”
她现在孕吐,他有做父亲的责任。
第56章
山桃镇靠山面向海, 是乱禁楼统辖区域之一。
一路上种满了桃花。
淡粉色一簇簇,似云如梦,好看极了。
付长宁没一点儿心情欣赏。
从进了山桃镇, 她就一直在孕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孕之后她的五感似乎被放大了,敏锐度远超从前。微甜泛着点儿涩的桃花气味尤其熏得她头昏脑胀,只想找片湖水一个猛子扎进去去去口鼻的甜涩味。
辅事跟在她身后, 始终与她保持十步的距离。
不会因为太过接近而使得她不自在, 也不会让她离开视线而疏于看顾。
每次她吐完时, 辅事都会递上一个手腕粗细、一臂长的竹筒,竹筒里是清水。
付长宁仰头漱口,清冽冰凉的水能有效缓解胸中郁结之气, 让她一下子头脑开阔。
就是奇怪,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哪儿来得空闲时间去接满竹筒。
付长宁把竹筒直立在地面上,辅事后续会拾起来。
抬袖擦了擦嘴, 付长宁没话找话,“我看见镇标了, 前面就是山桃镇。”
嘴巴太无聊了,不说几句真的会憋死人。
“嗯。”辅事收起竹筒。
两人一大早就出门,因着她十步一呕吐的走法, 差不多傍晚才到山桃镇。
那封文书的落款是山桃镇永安客栈, 文书是掌柜写的。
“辅事, 走了一天你也累了吧, 我们去永安客栈投宿。”
“嗯。”
下了床, 他嘴里最多的话就是“嗯”。多说几个字仿佛要交税一样。
付长宁叹了口气, 放弃了。
和辅事在一起有些拘谨, 但他远远地落在她身后,这份拘谨就不那么明显。辅事漫不经心是真的,但审视是一种本能,付长宁毫不怀疑哪怕她问两炷香前你右手边有几只鸟他都能原原本本答出来。
永安客栈是山桃镇最大的客栈,每年给乱禁楼上缴的钱比其它客栈加起来的总数还要多。也正是因为这样,掌柜的文书才能早早地传到辅事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