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可除了战报,未有一封家书。所以后来得知太子曾伤及要害命在旦夕时,他想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狠下心管住太子,不能让他再拿性命当儿戏。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太子剿匪凯旋后,竟就消停了下来。一开始他觉得欣慰,也许太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稳重下来。只是渐渐的,他发觉不对。
太子是不再跟他作对,也的确稳重下来,但同时,太子变得有些无欲无求,也懒得跟他说一句话,平时料理手头的政事,再则是崇文馆。直到年初,太子提出新政,他以为太子终于又开始折腾了,谁知却是举荐六皇子来总理。
数一数有三年了,太子才带了个貌美婢女赴赏花宴,抱着策马宫禁而已。
皇帝现在找回了从前熟悉的太子,心情甚至可以说是不错,他打量地上跪着的人,又欣慰。
如此出众,果然不愧是太子的眼光。
“太子心善,难免有人心生妄念,朕容得他胡闹,有些人,朕不会容。”
凝白听到熟悉的开头,竟不知能说什么。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太子在他们眼里是什么软弱昏庸的绝世圣人吗?他明明那么难搞!!
“太子选中你,你就安安分分顺着他,谨记你奴婢的身份,不要得陇望蜀,肖想太子,妄图媚上。”
毕竟自己原就是来骗人的,凝白听着警告,也没觉得委屈,反而是想到太子抬抬手定人生死的冷淡模样,只觉得很好笑,她也没有忍。
“殿下已经成年,万事自有主张,何须陛下在背后亦步亦趋护奶娃娃似的多此一举?”她跪得很随意,弯唇笑着说,“这番话您可不敢让殿下听到吧?”
什么安安分分顺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其实是皇帝暗中送去哄太子的棋子呢。
皇帝被驳得措手不及,又听她搬太子出来,眼中还未聚起怒气,她又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看着他,啧啧说:“您该不会还感动于自己对殿下多体贴多纵容吧?”
“我跟您说实话,这种体贴纵容,没有哪一个能自己做决定的人会想要会喜欢,您的手伸那么长,殿下有动容于您伸得真辛苦吗?”凝白吧嗒吧嗒还在说,“您的用心良苦就像什么吧,就像给燕子拴上绳,还拿着当纸鸢放,觉得自己须松须紧真辛苦,有没有一种可能,燕子它自己有翅膀,它想飞就飞,不想飞就回窝睡觉呢?”
德福隐约听清,大气不敢出,他瞄着一旁的太子,太子神色平淡,只是唇角挑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比起往年盛怒带笑两败俱伤的激烈模样,现在简直堪称平淡。
然而就算是平淡,在德福心里也足证自己猜的没错。太子果然是故意的,甚至不惜动用暗中的心腹来气陛下!
赵潜先前听到“刁难”二字时,心中就想,以凝白的气人程度,届时恐怕还不知是谁刁难谁。
过来一听,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甚至比在他面前还嚣张,有理得很,就是要辩个高低。
真是伶牙俐齿,胆大包天。
皇帝好像被她气坏了,抬手指着她直颤,凝白干脆也不跪了,站起来捏着嗓子娇滴滴道:“陛下您也知道我是殿下亲手选中的人,我现在可是殿下的心头肉,来见您一趟就受了罚丢了命,传到殿下耳中,他要跟您反目哇~”
“住口!”
看来在皇帝心里,他也没把握太子会不会为了个拿来“胡闹”的婢女跟他翻脸。
啧,做父亲做到这个份儿上,凝白都有点可怜他,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比起来,她更愿意相信太子绝非什么无故不孝的逆子。
凝白已经渐渐摸索出来,太子人虽冷虽骄矜,但骨子里其实是十分戏文式的君子,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是非分明,有情有义。
所以他们父子不合绝对不是太子的错。凝白想到这里,笑得更招摇,活脱脱绝世祸水:“陛下,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回去啦,毕竟殿下可是一天都离不了我,病了这些天,殿下想我想得很呢~”
话音落下,她就在皇帝不怒自威的脸上看到了不加遮掩的杀意。
糟糕,又过火了,皇帝坐拥江山,权倾天下,又不像太子那么君子,敢挑衅,肯定直接拉出去砍头哇。
凝白念着糟糕,但跟在太子面前比起来,她其实一点都不怕。谁让她轻功天下第一,就是跑得快呢?
脚底抹油回东宫去,往太子身后一躲,万事大吉呀。
凝白美滋滋盘算着,脚腕微微活动,听皇帝冷血残酷地说:“太子只会听到你行刺不成拔剑自刎的消息。”
“父皇怕要失望了。”殿门被一把推开,太子的声音冷冷的,“儿臣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