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用了力,又开始写字了,力道不小的手指点上背脊中央时,苏叶差点没忍住,惊呼出声音来。
[你骗我。]
他写完了三个字,手指还停留在她的后背上,苏叶扯着他衣服的动作,改为推他,推了一下,没推动,手臂发力,用上了全部的力气,还是没能推动。
她恼道:“你再不放手,我就生气了,是三天不跟你说任何一句话的那种生气。”
闻言,他丧着一张脸,神情挣扎了好一会,才总算是放开了苏叶,收回了手。
重获自由的苏叶,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那股不自在的心情,没好气地问道:“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如此孟浪的行径,该生气的是她才是。
少年从随身携带的佩囊里拿出他的小册子,借着灯光,写一个字,看苏叶一眼。
[你说过,我可以任性一点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你又说我耍性子,苏姐姐,你是不是在玩弄我?]
他又认真又委屈的,她本来还不太高兴的,可见了他这样,不自觉地软和了态度,“让你任性点,是要你自信些,可不是允许你动手动脚的,非礼勿动,你读过的书比我多,这点你比我更清楚的。”
少年没有继续写字了,手里不停地摆弄着那块雁莲纹玉佩,对苏叶的话没有反驳,但明显也是不认同的。
定亲玉佩在手,没有不合礼节一说。
弯月高悬,朦胧的月光笼罩着院子,苏叶回房休息去了,跟在苏叶身后的少年,在苏叶进了屋,关了门之后,并没有回到苏叶隔壁的那件小杂物间,而是静立在苏叶的门口。
屋内的人睡着之后,被他强压住的杀意终于得到了释放的机会。
温珵安阴沉着一张脸,心情糟到了极点。
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依旧云英未嫁的女人,他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猎物,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抢?
都已经有了定亲的对象了,她为什么还要对别的男人那么好?
在杀戮和算计中长大的少年,心情复杂到难以言说。
他飞身从后院离开,来到了之前那片荒芜的竹林之中,执堂堂主余崇义已等候他多时了。
余崇义抱着着他的长剑,在月下,冷硬又挺直地站在修长的竹子旁,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温珵安的到来。
人来了之后,他放下手,脸上多了几分恭敬。
“禀少主,人跑了,目前下落不明。”
温辞绎也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追得那么紧,他都能从余崇义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继续找,在会任阁周边布置好人手,绝对不能让他见到阁主。]
温辞绎知道的太多了,他的行踪,余崇义是他的人,更加知道,苏叶是他的人。
一旦此人放回去了,危险就接踵而来了,他们谋算的计划也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放心,我已经我们这边的刺客派出去了,会任阁总部临渝城已设防,温辞绎是回不去的。”
温辞绎是户堂堂主,主管会任阁内的生意和财物,而余崇义是执堂堂主,会任阁内刺客的管理和培养是由他负责的,论人手的多少和调配,温辞绎无法跟他相比。
除了因被追杀而看清余崇义和温珵安的关系的温辞绎外,会任阁内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从底层的血路一路杀上来的余崇义,效命于行事乖张、任意妄为的少主温珵安。
[接下来,把温辞绎名下所有的产业查一遍,尤其是在源州的,尽快找到他,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源州。]
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就不要怪他了。
温珵安手里捏着雁莲纹玉佩,敢威胁他,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余崇义应声回道:“属下遵命,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行告退。”
[慢着。]
余崇义读着少年的唇语,止住了要转身离开的步伐,问道:“少主还有何时吩咐?”
温珵安想起钱金浩跟苏叶说话时,他在门帘外头,听着药铺里的对话,银针在指尖闪现,又消失,闪现,又消失,重复了好几遍的动作,最终还是没有用上。
他隐隐感觉,某些事情,正在失控。
[你有没有因为某个人,而放弃下杀手?]
余崇义回忆了一下,答道:“有。”
[原因。]
月照之下,竹影斑驳,映在余崇义的脸上,使得他冷硬的面容柔和了不少,他答道:“不忍,以及我厌恶刺客。”
意料之外的答案,又是情理之中的回答,温珵安冷笑一声,这种回答,在会任阁中,除他以外的人听到,恐怕都是会嗤之以鼻的。
见血封喉的天丁,在一百多刺客的演练场里,面对众人的围攻,成了在那场演练场里唯一活下来的人,他居然会说出不忍这种话,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