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归轻笑,他的心上人居然如此了解他。
季凉见他笑而不语,气得当即打了他一下:“在你眼里,你身为皇族,你的命理应属于天下黎民百姓……而在我眼里,你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只能为我生为我死。我说话,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许安归抓住她的手,“我们还没有孩子,还没有看着军门平反,我们还有许多事没做。我不会死,我也不能死。你若是放心不下,下次跟我一起上城墙可好?”
季凉垂眸,没有回他:“睡罢。”
许安归知道她这些时日的煎熬,便也不在说话,吹了灯,带着她一起卧床休息。
*
寅时许安归去上早操,起来亲了亲季凉的额头,出了营帐。
许安归撩起帘子,就看见陈平拖着陈松来认错。
“殿下,”陈平把陈松往前一丢,“您看着处置。”
陈松低着头不敢看许安归,他知道自己贪睡让严林跑了,罪无可恕,战前还跟许安归保证他在人在。现下连话都不敢说,眼睛都不看许安归。
许安归睨着陈松,不说话。
陈松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知道严林跑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知道,事关重大。
安王殿下看重陈家,把陈平点为副帅,把他带上来岩州城观战。把人交给他本就是信任,他第一次替殿下办差就出了纰漏,内心自责得很,又不敢自己来找许安归,只能拖着陈平带他一起来。
严林是许安归带着亲卫与季公子在城外以性命相博才挖出来的乌族细作,这事若是追究起来,恐怕不是打几十军棍就可以解决的。
陈松颤声道:“殿下,我……我请罚。这事……这事是我的错……殿下怎么罚我,都认!”
许安归走向陈松,陈松见许安归动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见过许安归的拳头,一拳下去,五脏六腑可能受伤,可若是一拳能抵了他的罪,让许安归解气,受就受了。
陈松闭上眼睛,浑身用力,等着挨揍。
许安归掠过陈松,淡淡道:“去上操吧。”
“啊?啊?”陈松没反应过来,许安归已经往校场去了。
他立即追上,道:“殿下……殿下别不惩罚我啊!你罚我点什么,让我心里好过些。”
许安归侧目,问陈平:“陈平,严林的事情,可对外宣扬了?”
陈平跟上抱拳道:“没有,殿下交代过不可让军营里的人知道这件事,免得动摇军心。”
“即是没人知道严林的事,那我就没理由罚你。”许安归先向陈松,“你没看守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丢。记住这句话,就去上操罢。对外就说,严教头在家养伤,即可。”
后面那句话是对陈平说的,陈平抓住严林的时候对外就是这么宣称的。
这事许安归不想张扬,自然也就不能因为这件事罚陈松。那里本来就是密审,严林的事情牵扯朝东门,审起来难度太大,再加上他在岩州城盘踞这么多年,人脉甚广。有人来救他走不足为奇。
他不想杀他,却不害怕在战场上与他一较高下。
严林,我放你一条命,你若是反叛,那便反叛到底,拿出你军门之后的骨气战死沙场,我许安归照样敬你是一条汉子!
*
东陵岩州城前瞭望台确认退兵后方后撤了百里回了乌族营地之后,岩州城才打开城门派士兵下去收拾城门前的战场。
岩州城外,那条天然的甬道里面乌族战死战士尸首遍地铺开。乌族攻城,没有机会带回同族人的尸首,只能任由他们在太阳底下暴晒,腐烂发臭,变成人干。
一群新兵拖着拖车,从城门出来,把乌族一具具尸体拖上拖车,堆叠在指定的地方,准备焚烧。
一个新兵拖着拖车,向着甬道更远的地方走去。
“哎!你!”
一个声音在那个新兵身后响起,那新兵身子一怔,低着头回身。
“你跑那么远做什么?这这么多尸体你没看见?”一个长官模样的人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问那个新兵。
新兵有些胆怯地低头后退,小声回答:“我……我去清理战场最远的尸体。那里离城门有些距离,他们都不愿意去,说让我去……头儿,您是想让我清理门口的吗?”
长官虽然看不清楚这人的模样,却知道这人一定是在军营里被欺负的那个。军营里实操成绩差的新兵,因为技不如人容易被人欺负也是常事。
离战场远的地方尸首遍地,回来路程远,天气炎热,任谁也不想做这么苦累的活。一般这事,都会被推给在军营里被欺负的那个人。因为实操成绩很差,打架打不过,教头面前不得脸,自然是被欺负也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