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归把求和书从怀里掏出递给季凉。她立即打开皮革,看见上面用刀子篆刻而成、用乌族字写成的求合书。
季凉抿着嘴把求和书还给许安归,小声说:“我……看不懂乌族文字。”
“噗……”许安归被她这种表情逗乐了,一脸无奈地把她揽在怀里,握着她的手,仗着自己个子高,压着季凉的头顶,看了一遍求和书,道,“乌族同意停战,与东陵边贸。原来如此,你从一开始安插林严城进入乌族,就是为了这一步棋?你并不想让乌族臣服,只是想让他们与我们停战,开放边境贸易?”
“嗯。”季凉点头,“七年前安插林严城的时候,我就想过了,以东陵现在的财力、人力、物力不足以支持深入草原腹地进行北伐。而乌族一到春夏季节要畜牧,他们没有办法跟东陵一样由朝廷养着长时间打仗。他们很清楚自己攻不下东陵,哪怕在这之前已经兵不血刃地拿到了明州、凉州两城大优势,让他们正面硬攻城,也没多少胜算。岩州城这一仗,让东陵与乌族双方都看清了局势。签订停战协议,休养生息才是双赢。我派人去看过凉州城北境军军库,里面的器械与设备,乌族都没动过。他们不动,是因为他们不会。此时此刻他们同意停战的理由一定是因为想从开放的边境贸易里面学习东陵的知识,以强兵。”
许安归帮季凉掖好毯子,继续说道:“而我们也因为南方水患,战争物资这些事情把国库耗得空虚。眼下国库没有经费支持我们收回明州凉州两城之后继续北伐,在这个时候停战,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季凉后背靠在许安归怀里,温暖至极,她有些懒得回道:“与大狼主而言,他其实只要族人能够吃饱穿暖,便不会强行出兵。”
“林严城这步棋,你七年前就布下了?”许安归每一次看见季凉的深思远虑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居然可以利用七年前布下的棋子,掌控七年后的局势。
季凉低吟:“我没有完全说动林严城。只是叫他走一步看一步。”
“走一步看一步?”许安归似是明白季凉的意思,“真正让他决定帮助我们的是那个夜晚,无光的那场战役?”
“我想是的,那是他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个考验,若是我们可以破局,他便会在这次义和中帮我们劝说大狼主,”季凉深吸一口气,“若说他不恨东陵,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承诺给他的事情,他总要亲自一试,才能确认我们是否能帮他实现他的期许。”
“庆幸的是我们赢了,他看到了我们的强大,才愿意向我们投诚。”许安归道,“这样的人私心太重,不好驾驭。”
“任何人在这世上都有私心。”季凉轻咳了一声,“只要达成最终目的,就是好的结局。”
季凉低烧一直没有退过,话说多了,嗓子就干疼,她蹙着眉继续道:“你与乌族断断续续打了八年,谁也没有降服谁。只要乌族人肯与东陵易贸,乌族人不靠战争也能换来他们想要的粮食、布匹、盐,族内的好战情绪就会被安逸取而代之。没有人喜欢打仗,若不是饿得没有饭吃,他们也不会明知道是送死也义无反顾地爬城墙。”
“乌族狼子野心,恐怕不会跟我们和平很久。”许安归蹙眉。
“自古以来,只要是帝国有领土,就有边疆战争。”季凉嗓子疼,干得厉害,伸手要去拿茶盏,许安归连忙帮她拿过来,喂给她喝。
季凉润了润嗓子,继续道:“东陵地广,政令不过北境,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国泰民安,边境安宁,百姓会感激你们的。而我当初留着乌族这步棋,就是防着许都有我们对付不了的情况出现。边关之战,是我替我们准备的最后一张保命的牌。只要乌族打进来,无论我们身上背着什么样的罪,都会有人来帮我们自圆其说,放你出来抵御乌族。你们在许都内斗是一回事,共同御敌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相信在这件事上,东陵帝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
季凉烧得骨头缝疼,动一下都艰难无比,她躺得腰疼,想动下,却没力气。
许安归见她挣扎,问道:“怎么了?”
“我躺得不舒服。”
许安归连忙把她放平,盖上了被子:“这都有半个月了,为什么薛灿还没有到北境。”
季凉长出了一口气:“你不用等师叔了,许安桐扣了师叔……而且,他还以毒害皇子的罪名,圈禁了你的母妃作为人质。”
许安归蹙眉,不言语。
季凉又道:“就在前几天,许安桐卓升裴渊为南境四洲节度使,忠武将军。南境的兵权,他基本已经控制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