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自送徐皎然出城,凉亭中分别之时,他跟徐皎然道出了焚心之言。
“主子,从今往后,属下不会再妇人之仁。”他声音里含着暗哑,那是大悲之后的苍凉,“该做的事,该杀的人,属下会一一亲手处置。”
银装素裹底下藏污纳垢,京城根本不是他理想的公正。想在这肮脏的权利场上有立足之地,必然要抛去软弱和良知,不惜一切往上爬。否则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关统领之事,你且节哀。”
别的安慰她不会说,关山月虽然倒了,但关家的威望还在。关山月在军中的势力也依旧还在。只能求宋玠别走极端,冲动行事,“京城近来定会大乱。若是无万全法子应对,先避开为好。”
“主子且放心,”想到了什么,宋玠神色柔和了一点,“阿月至少留个孩子。为了孩子,我自会怜惜这条命。”
“如此甚好。”
徐皎然点点头,“不止为了孩子,小妹也指着你。”
宋玠楞了一下,突然有些羞愧。这些时日光顾着自己悲痛,都忘了胆小的小妹是否吓得不轻。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罢了,就送到这,回去吧。”
于是放下车帘,马夫一扬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谢颐之打探到徐皎然住处,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儿。
虽然是做戏,但他跟徐皎然也算做了一夜夫妻。谢颐之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他反正是把自己看成徐皎然的男人了。焦心焦虑地等了好几日,这日特意修饰了容貌,亲自去关家递拜帖。
到了门口,见廊下挂着白灯笼,才想起来关府正在进行白事。关府这时候不适宜上门,是他都糊涂了。
心里嗤笑自己心急,摇摇头决定回去。然而走了几圈还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谢颐之在门口站了会儿,顶着关府下人不善的眼神,亲自去询问。结果难得失礼,回应的只有人去楼空的消息。
又走了,徐皎然那女人,又不见了……
谢颐之站在风中,心里像吃了一千根针似得难受。她、她怎么能这样!他们两都那样了,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晚他一步到的方信尤一脸冷漠,看了眼灯笼,转身又下来台阶。
走了两步,见谢颐之还站在人家门口,眼神顿时嫌弃起来。他完全猜到谢颐之的困惑似得,毫不留情地往他心口扎一刀,“你以为徐皎然那女人是什么人?房里都敢养人野男人,你觉得她在乎你那点小菜?”
谢颐之有点懵:“……啊?”
“不知道她房里人谁吧?”方信尤看他比自己更惨,心里痛快了,“就是前些日子萧国来使闹的那什么十一皇子。”
谢颐之脸色青了,抓起地上一团雪,砸在方信尤欠揍的脸上。
关府中,管家问宋玠怎么办。
宋玠平心静气地给关山月擦拭牌位,一遍一遍的擦,“别管他们。这个时候,马车大约早过了金州,离京城远了。李浪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回主子,”管家看他这样也心酸,“不出三日,皇长女尚在的消息定会传遍京城。”
“嗯,”宋玠手一顿,眼神冷了下来,“既然太子无才,那便为有才之人让位。皇长女既为长又为才,哪轮得到一个外戚专权?我倒是瞧瞧这蔡家还有何面目叫嚣着皇夫监理国事!”
躲也躲不掉有心之人的眼睛,索性亲自放出消息,闹个满城风雨。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一别院中。一执盏对月浅酌的高大身影一口饮尽杯中之物,转身往棋盘上放下一粒黑子。
窗外的冷风透过洞开的窗口,送来缕缕冷梅香气。满屋子帷幔跟随这香气偏偏飘舞,有两人一站一跪立于其中。站着那人又取了一粒放上棋盘,低沉沙哑的男声静静地响起:“消息属实吗?”
帷幔之中,黑影跪着一动不动,“千真万确。太子殿下亲自围杀,带了青蝠暗卫一起出动,还叫那人给跑了。”
低沉的男声笑了下,哼道:“果然是个废物!”
第62章
犯太岁
徐皎然一行人前脚离开京城, 后脚就发生了一次震惊朝野的流血事件。
在蔡何轩等人蔡家一脉渐渐将太.子党打压的翻不了身。以为稳操胜券,自此可高枕无忧之时, 软禁深宫毫无还手之力的女皇突然发动了强势反扑。她似乎筹谋已久, 速度极快且毫不留情。
一切猝不及防,一夕之间便发生了转变。
蔡何轩直到被人押送至徐慧茹的脚下,狠狠踢了膝盖跪下, 还恍然不知为何。
他仰头,看着上首眉目染霜的女人, 觉得荒谬。
“为什么?为什么……”
徐慧茹走下阶梯, 一身明黄的龙袍, 下摆拖在地上,令人无法逼视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