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远歌点头:“如今武帝要文治,便要将江湖势力握于股掌之内。舅父聪慧,看出武帝心思,提出成立理侠司。与其说舅父借武帝的东风除掉烂柯门,倒不如说是舅父顺应武帝心思。在处理烂柯门一事上,舅父并没有恃宠而骄。武帝自然明白镖局和危柱山顺应天意,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烂柯门。”
江千夜吃着樱桃若有所思:“我明白了,所以武帝才容不得风闻征。”
伍智达将烤好的鱼递给他:“正是如此。风闻征妄自揣测圣意,利用你身世,妄图左右武帝下旨除掉镖局和危柱山,他自是生气。”
江千夜接过热气腾腾的鱼,耸耸肩无奈道:“帝王之术太复杂,不如闷头吃烤鱼。”
莫远歌用指腹抹去他唇角残留的樱桃肉,对伍智达道:“达叔,当年你和娘上天阙城救我,可听说武帝如何关注被喂冰心丹的少年?”
伍智达皱眉思忖片刻,道:“没听说……当年现场一片混乱,烂柯门在天阙城到处杀人,我和家主救出你时你已奄奄一息,我们哪还有别的心思,马不停蹄就将你往风无明那里送。”
“奇怪。武帝见我时情绪有些激动,还说了句‘你竟这般大了’……我百思不得其解……”莫远歌眉头紧锁,“莫非……他是见过我的。”
伍智达沉默不语,握着夹子不断翻动烤架上的食物,羊肉“滋滋”冒油,滴到炭火上腾起一阵烟雾。
烟雾缭绕中,伍智达面色沉重:“大郎,老一辈种下的因,却要由你来承受这果,我觉得十分不公。很多事我不想让你参合,也没告诉你。”
莫远歌无奈一笑:“这是我的命。该我承担的,总也逃不掉。”
伍智达抬眼看他,满眼愧疚,将手中烤好的羊肉串递给他:“当年我一念私心,让你显叔抱着玉玉藏身镖局。事后我与他细细分析过,李贵妃为何要自尽、自尽前为何一定要将皇子远离皇宫。或许……”
“或许与武帝的战神身份有关,对么?”莫远歌将手中肉串递给江千夜,转头看着伍智达,“我与显叔聊过了。”
伍智达眼中惊诧一闪而过,随即低头继续烤肉:“是。我与清秋都怀疑,天阙密卷造出的战神或许有着致命的缺陷,于面容、人事、子嗣皆有妨害,所以当年太祖皇帝命子孙不得再次开启。”
莫远歌点头:“与我想一样。所以达叔,我要去大月氏寻舅父和宋晓云,一切答案皆在宋晓云护送的太医令身上。”
江千夜啃着羊肉串,目瞪口呆看着二人,这才明白自己所知内情仅为一星半点。当即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大月氏。
“我!我也要去!”江千夜连忙道,怕伍智达不答应,立即补充道,“远哥答应我的。”
伍智达看着无奈地看着二人,道:“你现在也算能见光了,想去就去吧。人这一生憾事太多,趁年轻,趁还对这世间葆有好奇,四处走走,老了也少一桩遗憾。”
他目光暗沉,面容在炭火照耀下黯然失色。江千夜心念一动,拿起烤好的羊肉递给伍智达:“达叔,你吃。”
伍智达抬眼看他,满眼慈爱,接过肉串却没吃:“你们一路当心,互相关照着点,找到清秋和晓云就快点回来。”
“嗯。”莫远歌悄悄握着江千夜手,轻声应道,“达叔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我也会照顾好远哥!”江千夜连忙道。
夜空佳月端圆,屋后清风习习,院中篝火通明,欢声洋溢。少年嬉戏追逐,老人慈爱祥和,远哥贴心温柔。身上烤得暖融融,江千夜惬意地倚着莫远歌臂膀。这一刻,不识日月长,只恨春风短。
可是,师父怎么办?
想起师父,江千夜猛地从温柔乡跌落冰窟窿。师父受伤不能行走,若自己去大月氏,谁照顾他?
他瞬间没了心情,对莫远歌使了个眼色。莫远歌会意,道:“星河,你若困了先回屋睡吧。”
“嗯。”江千夜打了个哈欠,起身道:“达叔,我先回屋睡了,你们慢聊。”
伍智达挥手道:“去吧,我跟大郎还有话说。”
江千夜应了声,低着头匆匆走了。
江千夜一走,时不时看这边一眼的赵满仓立即跑来,满脸堆笑地对二人道:“师父,达叔,家中两位贵客想见你们,在达叔房内等许久了。”
两人对视一眼,莫远歌起身道:“好,且去看看。满仓你莫跟来,去玩吧。”
伍智达起身跟在莫远歌身后,要走出院子又折回,从笸箩里抓了一把烤好的肉串,快步往前院走去。
莫远歌伸手推门,陈显忠和玉玉正坐在榻上,见二人进来,两人立即起身。玉玉本郁郁寡欢,见莫远歌进来,眼睛瞬间有了神采:“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