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身边忽然传来李忘舒的声音,展萧回神。转头却见她不知何时竟与他那样近,他脚步顿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又将视线转回前方。
李忘舒想笑,却又忍住了。
那路不宽,却也不窄,李忘舒偏生要往他身边凑:“我发现自打回了永安,你就变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
“当初在逃亡路上,你格外有主意,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如今回了永安,我有了身份,你也有了身份,怎么反而又畏手畏脚起来?”
“当初是我逾矩,如今自然不能接着没有规矩。”
李忘舒轻哼一声:“展萧,这是我问你第几次了?次数多得我都记不清了,我就想听你一句真话。”
她停下脚步,拉住展萧的胳膊,强迫他也停下来看向她。
“我就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你也瞧见了,等着靠那一个驸马身份占尽便宜的大有人在,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展萧看着眼前的人,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这样,恨不能带她远离这些居心叵测之人,干脆远走高飞。
可他又深深明白,他作为鉴察司旧臣,如今还能活着,大半是因为李忘舒和明镜阁。
他既在鉴察司,又怎能不知倘若没有倚仗,身如浮萍着光是活着就有多难?
如今李忘舒又一次问他,他比谁都想给她回答,可他怎么给呢?
一个本连姓名的不配拥有的人,凭什么尚一个可以登上朝堂的公主?
“我……”
“你不用说了。”
展萧开口,只是才说出一个字来,便忽然被人“撞”进了怀里。
“小柔……”他低声开口,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她的名字。
李忘舒踮脚抱着他,将脑袋埋进他怀里:“我不想听了。我不逼你回答了,可你要答应我,好好的,就在公主府,哪都不能去。”
展萧紧紧攥着拳,胸腔里翻涌的热浪让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不在思考了。
他抬起胳膊,却没敢将手贴在她身上,只是压低了嗓音答:“我答应你,哪都不去。”
*
入夜,公主府里已安静下来。
李忘舒更衣洗漱毕,正坐在妆镜前散开头发,却见听珠从外头进来,脸上还带着些未消的笑意。
“怎么了这么高兴?”李忘舒问。
听珠将手中的铜盆放下,擦了手才走进来:“公主不知道,方才奴婢在外头遇见了什么有趣事。”
“什么事这么有趣,让你笑成这样?”
听珠便道:“奴婢方才去倒水,遇见了言侍卫,他正在小湖边,举着个石头蹲下起来的。奴婢好奇,就过去问他,原来他是得罪了展大人。”
“言旷?他怎么得罪展萧了?”
听珠说起来还是忍不住笑:“展大人今日陪着公主出去,想是心情好,就在屋里雕东西,言侍卫回去瞧见了,就大笑问怎么雕个胖头鸭,结果呀,展大人雕的竟然是鸳鸯。”
“言侍卫非说鸳鸯是鸭,把展大人惹恼了,展大人罚他举着石头在湖边锻炼,奴婢路过的时候,他脸上叫蚊子叮了三个大包,就跟外头演戏的丑角似的。”
李忘舒听着惊讶,待听珠讲完,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什么鸳鸯这么好笑,还能认成胖头鸭?”
听珠摇头:“奴婢没敢去瞧,想是展大人要送给公主呢。”
李忘舒见那丫头眼中似有打趣之意,又想起今日路上她趁着夜色同展萧抱在一处,不免觉得脸颊发烫,竟是笑不出来了。
她将手中的簪子扔下,起身往床边走去:“你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还敢打趣起我来。”
听珠慌忙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殿下还请饶了奴婢吧。如今外头那么多人打殿下的主意,想来展大人也有些着急了。”
李忘舒不愿再理这丫头了,她轻哼了一声,拉起毯子钻了进去。
“他爱怎么着急怎么着急,与我什么相干?”
只是她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好像吃了蜜饯果子般,酸甜酸甜。
也不知怎么,脑海里竟开始想,也不知展萧要如何将鸳鸯送她,也不知是要何时送呢?
这般想着,竟是睡得比往日还甜,倒好像梦里已经得偿所愿了似的。
只是现实终归不能像梦中一般容易。
李忘舒当街维护百姓之事,因围观者不少,且又涉及定国公府,很快便传播了开去。
事情一旦传播开,就总要失了几分真实,传着传着,便有人道当日是福微公主咄咄逼人,定国公世子心悦公主百般退让,最后还陪了一大笔银子。
小巧布庄的姑娘们自然不认这种说法,可是她们几个女孩子,人数又少,虽反抗却没人当回事。众人只爱听刺激的有趣的,待流言传播开去,谁还管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