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舒从宫里出来,坐上公主府的马车,终于抱着一块小毯感觉暖和了过来。
历来永安的天气便是如此,秋天一到总要下几场雨,雨下了天就要转凉,冬日来得极快,约莫到了冬月初就该下雪。
天牢里虽有吃的,但没什么东西取暖,眼见着天气渐寒,倘若等下了雪,人不饿死也要冻死大半,是以今日将那些话说开了,李忘舒便再不担心李霁娴那头。
她最是了解她这个妹妹,性子单纯,却有股执拗,与皇后娘娘一般,骨子里到底有些坚持。
是以李霁娴明白了这个道理,便会不遗余力地去找救方靖扬的办法。
李忘舒出宫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是利用了福乐,后来又一想,其实他们身在局中,谁能逃开呢?
若非当时保留了明镜阁,此时她恐怕根本没有翻盘的资本,而等待她的结局,与如今的福乐和阿臻并无太大区别,不过早晚而已。
李忘舒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
便是想做一个“坏人”,也并非那么容易。她已着手准备这么久,真要做起来还是感觉困难重重。
胡思乱想了也不知多久,便听得外头传来听珠的声音:“殿下,到了。”
李忘舒这才起身,扔下小毯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听珠打着伞,护她进了公主府。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府里的一切都有种被洗刷过了的感觉,似乎连房顶上的瓦片都更新了些。
李忘舒莫名地心情就没那么差了。
她一路穿廊过桥,直走到展萧居处才觉出不对。
“你们下去吧,我若有事会寻你们的。”李忘舒回身,看了一眼侧后方打着伞的听珠。
平日她不怎么叫这些侍女跟着,许是今日下雨,她又没发话,听珠才一直随她走到了这。
听珠闻言愣了一下,只是那姑娘到底出身代王府,反应不是一般快,连忙将手中的伞交给李忘舒:“奴婢是怕淋着公主……”
李忘舒浅笑:“没有怪你,你自去忙吧。”
听珠这才打开自己带着的另一把伞,福礼:“奴婢告退了。”
李忘舒点点头,撑伞站在雨中,看着听珠离开的背影,直等到人过了一道垂花门,她才又转回身,往展萧所居之处走去。
进得屋内,便见他此处照旧是简单干净的布置。
如今公主府上下都知公主和展大人的关系,是以没有李忘舒交代,也没人敢随意到这头来。言旷和季飞章住到鉴察司去后,展萧这拢共就他自己,是以这屋子里陈设更少,也就更空旷了。
一个鉴察司的司长,却住在公主府里,明眼人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非李忘舒如今风头正盛,又是御尊福微公主,只怕那养面首传言也要沸沸扬扬。
又没什么陈设,又没有什么侍从,由是展萧这里倒成了公主府内最为冷清之处,往日尚不觉得,今日下雨,那种清寒之感尤甚。
李忘舒放下伞,走至里屋,见他正坐在案前翻着卷册。
“天快黑了,怎么也不点灯?”
展萧抬头看她:“习惯了,一时没想起来。”
他知李忘舒喜欢明亮,便起身来将灯都点上。
“福乐公主和皇子殿下都同意了?”
李忘舒点点头,看着展萧在她身边坐下:“同他们说了那些旧事,又晓以厉害,他们年纪虽不大,但自幼长在宫里,还是明白道理的。”
展萧便笑:“公主好像也没有多大年纪。”
李忘舒轻哼一声:“那不一样。”
展萧知她有许多事不愿说,便也不再问下去,只道:“这次我见到霍前辈了。”
“怎么样?前辈怎么说?”
“霍前辈对永安朝堂没什么兴趣,他只说宫中也有明镜阁策应之人,只要我们能把事情按在宫里,就没有问题。”
李忘舒有些不解:“明镜阁的人,安插在宫里?”
展萧点头:“怪不得霍前辈隐于山野还能知晓天下事,既连皇宫中之中都有我们尚且不知的明镜阁人,更遑论其他地方?也怪不得先皇对帝令如此执着。”
如今想来,李炎已在帝位上多年,兴许关于帝令早有了解,这才不惜派展萧卧底保下李忘舒的命,就为了寻到帝令所在。
李忘舒又知李炎也有前世记忆,若非展萧改变,恐怕当初瑶山机关内,便是她的埋骨之处了。
李忘舒思及此不免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她拉住展萧的手,没开口说什么,展萧便似感觉到什么一般,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圣上也果然如公主所料,有些坐不住了。今日我到车行,发现有人在跟踪,想来是圣上手笔。”
“那你可有什么事?”
“我就当没有发现,依公主所说,先做出一副要跑路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