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扬听见一个姑娘的声音,抬起头来没瞧见人,倒是一扭头,后头冒出个宫人打扮的福乐公主来。
他闷闷地踢了一脚石头,发呆得厉害,连有人来了都不知道,实在不该是习武之人所犯的错误。
李霁娴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垂头丧气成这个样子,她愣了一下,在离方靖扬不远处坐下来:“你放心,我的丫头在玉华门那瞧着呢,不会有人看见咱俩在一块。”
“公主殿下就是来看微臣笑话的吗?”
李霁娴托着下巴,偏着脑袋看他:“没找到我皇姐,又不是你的错,只是你父亲没回永安来,父皇当然要把气找个地方撒。”
“殿下,我没空陪你聊天,况且这也于礼不合。”方靖扬很是没有耐心地道。
只是李霁娴这回又不哭又不恼,她反而笑道:“我刻意乔装打扮,就是不想留下话柄,但我有话要跟你说,我自己前来,总比派个人来有诚意些。”
方靖扬冷哼了一声:“公主能有什么话和微臣说?嘲笑的话就免了。”
“你此前那般吓我,我都没记恨你,怎么你这会倒与我阴阳怪气。方靖扬,我是有正事找你。”
方靖扬看过去,福乐公主瞧着人畜无害的,可不知怎么,他总觉得这皇家的姑娘,就和圣上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公主能有什么事找我?”
“父皇派了禁军找我皇姐,我在禁军没有认识的人,就同你打交道多些。如今父皇同你生气,我又不会亏待你。还请你帮我打听着我皇姐的消息,倘若有她行踪,先来告诉我。”
“微臣是圣上的臣子,为什么要帮殿下?”方靖扬挑眉。
李霁娴笑笑:“你帮父皇,父皇把你大骂一通,还削了俸禄,是不是?可你帮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给你银子,还不会骂你。”
她笑起来唇边两个小小的梨涡,就如同春日里刚开的梨花一般,方靖扬一时晃了神,只觉得眼前穿着一身宫人衣裳的福乐公主眼睛亮亮的,比整个永安的姑娘都要漂亮。
他脑海里鬼使神差地蹦出一个想法来——福乐公主说的,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
“毫无道理!”李忘舒一拍桌子站起来。
展萧连忙拉住她:“殿下,小心隔墙有耳……”
“我……”李忘舒又气呼呼地坐下,放低了声音,“我是要到锦州,走兖州、过豫州,这条路当然没问题,但装成夫妻是什么意思?”
展萧看着桌上的地图:“咱们现在是在并州城外的小镇上,才能找到一处一共只有五间房的客栈,离开这,若想不被禁军发现,就要走小路,到时可能连这样的客栈都没有。”
“那和装成夫妻有什么关系?”
展萧指着地图上的线路:“到兖州尚且容易,但到豫州,路途遥远,又有山,怎么也得找驿站租辆好马车,那我们就必须进兖州城,可既进兖州城,就势必会路过这里。”
李忘舒垂眸看去,见那上头写着两个字——金田。
“金田县?那又怎么了?”
“金田县去年收成不好,闹了灾荒,没有及时救助,此时有不少流民,更有因为缺衣少食,从兖州其他地方赶到兖州城路过此处的。”
“流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殿下久居宫中,可能不知道流民情况,所谓流民,就是因为吃不饱肚子,所以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徙,乞求生路之人。他们已走到绝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像公主这样,一看就出身大户人家,便是那些走投无路之人口中的‘肥羊’。”
李忘舒皱眉,她前世虽也受苦,但从未和展萧口中的流民打过交道。难不成会比拦路抢劫的山匪还厉害?
“可是……”
“我若与殿下是夫妻,他们忌惮我这个‘丈夫’,兴许会多考虑考虑,可我若仅是殿下的‘兄长’,殿下既未婚娶,又是妹妹,少不得会有人动歪心思,来劝我‘委曲求全’。”
“什么叫‘委曲求全’?”
“强占殿下,然后来告诉我这个兄长,可以用妹妹,换得口粮。”
李忘舒轻抖了一下,只觉想想就头皮发麻:“这世上哪会有这样的哥哥,你这都是些歪理。”
展萧眼中似有落寞:“这世上,比这更过分的哥哥都不少。”
李忘舒见他情绪不对,有些讶异:“展萧,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流民的事?”
“只是见过罢了。”
他是这么说的,可李忘舒却觉得,恐怕根本不是见过那么简单。
“假扮夫妻这件事,容后再议,先到金田县吧,到了那看看能否租到马车,直接改道豫州。”
展萧想想,倒也能理解这位公主殿下的谨慎,便道:“好,听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