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舒听着,突然觉得王大娘所说倒好似真有几分道理。
“可我若问他,他不愿说呢?”
王大娘道:“你问了他,他不愿说,那是他的事,要么,他不愿你担心,想将你保护起来;要么他羞于启齿,觉得等功成名就给你个惊喜。这展公子瞧着挺光明磊落,姑娘,你还没问过,却先给自己设了个套钻进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李忘舒却觉得心里有些烦乱,王大娘不知展萧与她的关系,真以为他们是夫妻,可那夫妻相处之道,当真能套到她与展萧身上吗?
“李姑娘,瞧着你与你夫君倒是感情甚笃,两人有情,若是因为没有开口说那些话便生疏了,日后想起来,恐怕会后悔呀。”
“感情……甚笃?”
李忘舒有些惊讶地看向王大娘。
她与展萧那演出来的“感情”,真能那么以假乱真?
王大娘笑了笑:“大娘活了这么些年,见过多少人,听过多少事,虽说不敢和那些厉害人比,可就我们村里,若说谁看人最准,莫过于我。李姑娘,那展公子瞧着年轻,倒是个周全人,看他照顾体贴你,那感情可不是假的。”
“大娘笑话了,我们才成亲不多久,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前都没见过面……”李忘舒不知怎么,竟生怕王大娘再说出什么来,信口胡诹倒要将她和展萧说成是奉长辈之命成婚的“表面夫妻”。
只是王大娘显然老辣得多:“父母之命又如何?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呐,可并非是因什么时候相识。有时候就是那么刚刚好,俩人就动了心。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那展公子没和他家人说过就喜欢你呢?”
“王大娘可莫要取笑我……”李忘舒垂下脑袋,只觉得脸上有些烧烧的。
王大娘笑得合不拢嘴:“我家那小子呀,也就这个年纪,兴许比你们还大些,他当初可是跟我发誓,就要娶我家现在那儿媳呢,要让我去另外一个村里给他说媒呢。”
“都没见过,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
王大娘摇头:“李姑娘,老婆子别的不说,看人是准的,你这夫君呀是个好孩子,你只要多问问他,与他说说话,自然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感情这回事啊,有时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夜风从船上的小窗吹进来,将那唯一的一盏灯上的火苗吹得乱晃。星光映在窗框上,有一些落在展萧的脸上,让李忘舒恍惚想起在树林子里的那一夜。
那时她瞧着满天星子,从未想过自己与展萧会有这样的一天。
王大娘见她若有所思,欣慰地笑笑,起了身:“时候可不早了,姑娘累了吧,可早些歇息着,老婆子也回去了,夜里若有事,只管去旁边喊我。”
李忘舒跟着起身:“王大娘,多谢你了,我们出来得急,也没带多少银子,这些给你,买点好吃的。”
王大娘连忙推开她的手:“姑娘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瞧着你们心里欢喜,就愿意帮帮你们两个年轻人,哪有收银子的道理?你那夫君的伤,还得治治呢,你可好生留着银两,等到了今风渡,往潜浪城的好医馆去瞧瞧。”
李忘舒还想将银子送出去,可她的力气哪有王大娘大?
王大娘又是个机灵妇人,推回她的银子,便赶紧离开了,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了门。
李忘舒手里拿着几块碎银子,轻轻叹了口气。
她在宫中时,从未想过百姓过的是这样的日子,也从未想过会有王大娘这样的人。
宫里的人最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她母妃早早去世,又被父皇不喜,整个宫中除了在皇后娘娘面前,那些宫人还装一装,其他时候无不是目中无人。
莫说这样的帮助,她长这么大,见到的善意都屈指可数。
所以前世听闻要和亲的时候,听闻和亲能让边境安宁的时候,她是义无反顾的。
宫城,甚至整个永安城都没有什么她可以留恋的,嫁给西岐王,是她逃离那个压抑皇宫的唯一办法,她那时想着,就算与西岐王没有感情,可相敬如宾、了却余生也便罢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赫连同盛野心勃勃,所图根本不是两国安宁,而是吞并大宁。
富饶肥沃的土地,是西岐这样的地方最为欠缺的,他们要的不是一个代表着和平的和亲公主,而是代表着征服的骏马铁蹄。
哗哗的流水声透过开着的半扇窗户传了进来,李忘舒走到窗边,瞧见外面岸上旷野寂静漆黑,唯有满天星斗,映照粼粼波光。
商船大些,也更平稳,可到底在水上,偶有摇晃。
此时夜色深沉,倒好像正成了一个巨大的摇篮,睡在其中的人,恍惚像是回到了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