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活不了几年啦。”颜老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件事若是没有个交代,我实在没有脸去见底下的那些人。”
《雪行寒山图》算是毁在了他的手上,是他半生郁郁寡欢的心结,为此他的至亲之人都抱憾终身,这怎么让他能够放得下呢。
不久前,经过他慎重地思考,他还是想国家文物局申请启动《雪行寒山图》的修复计划。
启动《雪行寒山图》这样传世千年的国宝修复项目是需要慎之又慎的。
不仅仅要考虑到当前的技术能否满足修复的需求,还要考虑到至今《雪行寒山图》还有一卷流传在外,而最关键的是《雪行寒山图》最重要的颜料砗磲辉至今没有调配出来。
这就意味着哪怕修复《雪行寒山图》也只能补笔,不能全色。
可是颜老也有自己的考虑,等到他死后世上再也没有亲眼见过《雪行寒山图》被毁的之处原样的画家了。
颜老握着拐杖担忧道:“但是如果我一旦死去,这世界上最了解《雪行寒山图》的人就没了。”他从小和师弟就临摹《雪行寒山图》的真迹,而他后来又钻研了《雪行寒山图》几十年,几乎能够保证每一处都能够还原得一模一样。
但是其他人可以吗?
他两年颜老还能拿得动画笔,但是他也已经感觉到岁月不饶人,再过几年哪怕他还活着,能不能拿动画笔都是个问题。
但是重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因为是颜老提出的申请,国家文物局也慎重考虑了这件事,不久后将联合几位修复方面的专家共同去评估颜老方案的可行性。
而下个月就是评估会。
刚刚厚厚的一叠档案正是颜老的修复方案。颜老将画上每一处破损以及修复方法都做了标注。
只是他当初并不精通修画,画卷上还是有好几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就比如他刚刚真是因为看着局部图中的破损,心神恍惚才不小心将花瓶砸碎的。
鹿予安看向照片中那出破损,画卷蔓延开一小片黑褐色不明污渍,敏锐地指出说:“是这里不知道怎么处理吗?”
颜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鹿予安认真的看了看,仔细分辨出颜色。
这种沁在画卷上的颜色是很难处理,特别是这种厚重的和血干涸一样的黑褐色。
和血一样的黑褐色。甚至能够让颜老神色恍惚的。
鹿予安一瞬间意识到什么,他看向颜老。
他敏锐地捕捉到颜老眼中的悲伤。
他几乎能够肯定,这就是血的颜色。
是莫因雪爸爸流出的血。
鹿予安攥紧了手心,他想起莫因雪的然,几乎没有犹豫,他嗓音艰涩地脱口而出:“我,我可以想想办法的。”
第56章
鹿予安觉得他可以试一试的。
他很少有想要强烈去做什么事情的冲动。
而此刻他明白了《雪行寒山图》这幅画在颜老心中的重要性,也明白了这幅画在莫因雪心中的与众不同。
他迫切的想要帮他们做什么。
李老头在书画修复方面很厉害,但是可惜,在予安认识他的时候,李老头的眼睛已经毁掉的差不多,多年不再出手。
但是他曾经听李老头说过,血迹是可以祛除的。
李老头留下的书可能有过记载。
鹿予安看着照片上被标注出来的密密麻麻数字又转向旁边厚厚的档案,颜老的身形在灯光下已经开始有些佝偻,对于他这个年纪的老人,这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他下定决心说:“我来帮你。”
颜老心里一松,随即又拒绝道:“予安,你马上就要高考了——”他做这套方案确实很吃力,他的几个弟子都各有各的事业,也不赞成他一把年纪还去操劳《雪行寒山图》的修复项目,因此颜老也不想让他们插手。
可予安每天认真看书学习的样子,他也是看在眼里的,高考可关系予安的一生。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耽误予安。
但这一次,向来乖巧的予安格外坚持。
“这幅画不仅仅是你的执念,也是爷爷的执念。”鹿予安却有自己的想法,他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王茹优柔寡断的时候,他要替王茹和乐乐做决定。
他向来也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是很想要去大学,但是上大学和《雪行寒山图》孰轻孰重他是可以分得清楚的。
而且上一次期末考试,他的分数已经到了一本线,宋老也说,只要他坚持练习素描速写,校考也是手到擒来,不成问题。
何况还有推优。
“予安。”颜老眼中欣慰,他不止一次地在心底庆幸和释怀,幸好师弟在最后几年找到了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