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的痛苦将这份快乐掩埋。
鹿望北脸色一下失去所有的血色。
鹿予安却没有停下来,一字一句慢慢的说出他隐藏在心中许久的话:
“所以,鹿望北你究竟是在恨我,还是在恨你自己?”
哥哥的保护者已经决定离开,所以哥哥要自己去面对那些了。
鹿予安轻轻的一句话。
却让鹿望北如遭雷击,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惨笑——
是啊,他究竟恨的是予安。
还是那天任性,却看着一切发生无能无力的自己,看着予安一点点挣扎消失在水里却什么也做不了的自己,答应保护予安却食言的自己。
鹿正青看着眼前一幕,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鹿予安视线却越过鹿望北深深的看了眼鹿正青,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低头抿紧了嘴巴,什么都没有说。
虽然被推入水下的恐惧,他两辈子都不会忘记。
可那件事他不能说,他上辈子到死都没有说出来,那么这一辈子他也不会说出来。
就让那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因为他答应过妈妈的,他会保护好这个家,不会让这个家反而分崩离析,哪怕这个家已经没有他。
鹿望北朝鹿予安伸出手嘴唇微动,像是要想说什么,但是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看着莫因雪牵着予安离开的身影,手无力的垂下。
鹿予安走出去之前,朝抬眸朝鹿望北说了声:“谢谢你的篮球。”
突兀的一句话,却让鹿望北一愣。
杨春归也隐隐看出兄弟俩之间的事情,叹口气。
也不知道故友知道膝下的两个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会作何感想。但是他还是有些话想要说出来。
他走到鹿望北身边,拍了拍鹿望北的肩膀,像是在选择合适的措辞,半晌之后,他才开口:“我和你妈妈也是老朋友,你妈妈那个人啊,最怕麻烦,死活是不想生第二个孩子的,但是——”
“但是你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你大概不记得了——”杨春归唏嘘道:“你那时候还太小了,你需要干细胞。所以予安才会出现,为了配合你的手术,予安出生的时候才刚刚满七个月。”
孩子出生的时候,在他们几个熟识的朋友中引起唏嘘,因为孕期为大儿子担心操劳生病再加上早产,予安生下来时候,瘦瘦小小和易拉罐差不多大,皮肤都接近透明的,让人怀疑这个孩子能不能够活下去。
“虽然这话不该我来说,但是予安是为了救你而来的,这是你们兄弟间难得的缘分,要好好珍惜。”
“为了我——”鹿望北喃喃道。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件事,但是他的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他都是真的。顷刻间他幼年的那些违和感终于有了解释。
为什么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和父母分居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不记得予安出生的时候,予安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就已经三个月。
他想要参加篮球集训,连温柔的妈妈都是强烈反对。
父母对予安总是无理由的偏爱。他记忆的里予安,很长时间都是瘦瘦小小的,连哭声都是和小猫一样的。
但小小的予安会骄傲的站在木马上,头戴王冠,高举玩具剑,自豪的说——他会像妈妈说的一样,永远保护哥哥的。
原来予安确实一直在保护着他,用他自己的方式。
鹿望北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鹿与宁焦急的伸出手来扶起来他,而鹿望北却不上那么多,突然站起来,失魂落魄的将鹿与宁推出去。
鹿与宁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愣愣的看着鹿望北。
鹿望北一愣却轻声说了句——抱歉。
然后他推开玻璃门,闯到外面,外面正下着滂沱的大雨。
大雨一下子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不顾大雨,跑到雨幕当中,马路上的车辆,尖锐的喇叭声此起彼伏,此时天已经黑了,天空中除了倾盆大雨,什么也看不到,他四处回顾却皆是一片苍茫。
可是他却不想回去。
因为他终于明白篮球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高中的时候,将他的篮球送给过球场投缘的小男孩。
可是,谁能告诉他——
为什么那个总是满身是伤痕,在大炎炎烈日下,坐在水泥地上的卖矿泉水的瘦弱男孩——
会是他的弟弟啊。
他在雨中嘶吼着:“鹿予安你回来说清楚啊。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的弟弟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十年。
*
而此时轿车上。
莫因雪让司机开往医院。
鹿予安却抬头拒绝道:“不用。”他的听力已经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