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明非不知,刚刚陪夫人回门的许修文被匆匆叫去东宫,回去之时是满面愁容。
许修文愁眉不展,其妻婉儿亦不知如何能解半分忧愁,只得趁奉茶之际,出言疏解一二。
王婉知书明理,很多事许修文也愿意同她说,这次也不例外。
“太子要留他还不痛快谢恩,这宋明非未免太不识好歹。”然而,两人不等说完,许母竟从门外进来,张口便是两人所谈之事,想来已在外头听了一阵。
如此行径,即便是母子,亦不合礼数,许修文声音也带了严声:“娘亲慎言,殿下之事,不是我等可以置喙。”
许母本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大字不识几个,不知在家中也不能说这事,但听儿子这般说,也立时收了声,不再提此事,而是把自己亲手纳的鞋垫递给王婉。
王婉接过鞋垫,又柔声与之说了几句,才将许母送出房门。
“夫君莫要忧愁,虽是太子之命,但也并非是你一人之力便可决定,凡事只要随心,剩下的尽力便好。”王婉将门关上,又提起先前两人所说之事。
许修文听着,沉思一瞬,宋明非之才他早就知晓,若在太子羽翼下定能尽展才能,可宋明非又与他说过多次,他志不在此,更喜欢乡野自由。
两者想法或左或右,都无过错,但孰轻孰重需他自己衡量。
现下王婉的话倒是点醒了他,宋明非是有自己想法的人,他的话未必会有什么作用,又何须在此愁烦。
隔天许修文以拜年为由登门拜访,所坐之地,仍是之前他与赵旭升最喜欢的暖阁矮榻。
言语间,许修文也问起宋明非愿不愿意留在都城。
得宋明非始终如一的答案后,许修文也没有说什么。
宋明非问是否是太子叫他来,许修文也只是笑笑,抿了口茶。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过了正月,周瑞才从宫中回来。
这天恰巧无风,天格外暖和,宋明非去时,周瑞正在花园里喂鸟,见宋明非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朝他招了招手。
“自我受伤后,好似连喜好都变了,今日南边竟然给我送来只鸟。”翠绿的小鸟看着极其乖巧,周瑞喂口粮时,没有束缚亦不会离开。
不过宋明非对这样的小鸟没兴趣,只看了两眼,又被偷食的雀鸟吸引了了目光。
“明非陪我走走?”见宋明非没兴趣,周瑞也放下喂食银匙。
宋明非点点头,随着周瑞上了水廊。
湖面幽静,鱼群若隐若现,两人说话之声,亦未曾打扰。
“明非,你在此处待了这般久,有没有想过,都城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似乎周瑞也知,他将此事做到这般,有些事便无需掩藏
“你所说的合适是什么?是奢华的生活?还是轻易得到的铺子?还是你为我安排的人生?”宋明非停下脚步,转眸反问,声音带这些冷意。
从没有人与周瑞这般语气说话,哪怕是在当今圣上面前,他亦是最懂事最不引人注目的皇子,不曾有过语言苛责。
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只问:“宛宁不好么?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格虽跳脱了些,但聪慧机敏,与你定合得来。”
适龄的宗室女那般多,周瑞偏偏选了他最喜欢的宛宁,便是觉得宋明非性子冷,宛宁性格活泼,两人一静一动相依互补。
不过他知宋明非的性子,也体恤宛宁,本想图图徐之,让两人慢慢熟悉,却不想宋明非起心要走,且是那般坚定,他才不得不……
“宛宁郡主好与不好,与我何干?你知我不会留在都城,又何苦安排这一遭,你又可曾考虑过宛宁郡主的想法?”宋明非不想给周瑞留有余地,又想起那晚宛宁郡主的神情,便多问了一句。
哪知周瑞竟是义正辞严:“我自然想过,我给她寻得夫君自然是最好的。”
“明非,为何不喜都城?你喜欢自由,我不曾让人打扰过你,你舍不下归去来,都城亦有,如果你想宣陵的人,将他们通通搬过来又有何妨,你离不开……林繁,我也可让他你与同朝共事,你与宛宁结合,在此落地生根,你我亲上加亲难道不好么?”周瑞所说,字字真诚。
宋明非听了一时无言,因他知道周瑞所说并不作假,他一届布衣,周瑞却想将郡主下嫁于他,便足矣见他心中所想。
偏偏这种对他好的方式,全然是一厢情愿,可能那是未来君王难得的爱重,但作为朋友,他并不能接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宋明非抬眸,看向周瑞,目光沉沉,语气也极为认真:“周瑞,也希望你知道,我不想你把一个人或者一份情谊,当做囚住人的手段,我也不会为这样的原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