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越想越生气,到最后,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越过小沙弥大步离开。
小沙弥感觉眼前一阵凉风吹过,跟着,无双师叔就似夹霜带雪的大步离开,他也不敢乱喊,只能悄悄地对着师叔的背影行了佛礼。
无双并没有去他处,而是直接来到小竹楼,找到了那个传闻中的龙泉寺方丈,无尘。
身为得道高僧,无尘大师的名声在大魏子民的心中早就如雷贯耳。
可是,却甚少有人知道,这位传闻中的得道高僧却是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
因为常年将自己关在禅房中念经诵佛,不见日光,所以他的皮肤显得尤为苍白,一双眼睛被衬得极为黑亮。
穿着僧袍的他,丝毫不像一位侍佛之人。
俊美清隽的五官,微薄红润的薄唇,纵然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可依然遮不住他眉眼间的贵气与淡雅;若不相告他已经是个四十几岁的人,他人看了,定会错将他认成才三十出头的青年。
在这世上,有一种人,哪怕只言片语不说,也无法让人忽视他的存在;很显然,这位得道高僧就是这样一个人。
无双推门闯进来的时候,无尘刚念完一篇《妙法莲华经》,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放下手中佛珠抬头望过去,正好将无双气急败坏的模样看的一清二楚。
嘴角,弯起淡淡的笑痕:“听说你前段时间出世游历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无双见他到现在还有心思来打趣自己,更是气的直跳脚,冲上来就脸红脖子粗的对他吼:“你还有心思摆弄这些东西,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很快就要保不住了。”
无尘一愣,愣愣的看向无双:“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无双被气的‘扑哧’一声笑出来:“殿下,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你就算是要惩罚自己,也惩罚够了吧。”
无尘听到这个对他来说似乎已经很遥远的称呼下意识的拧了眉:“无双,这里只有无尘,没有你口中的殿下。”
“你当和尚还真当上瘾了是不是?好,你既然真把自己当成了和尚,那和尚要四大皆空,可你的心空了吗?你的心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那个女人;以前那个女人害得你连皇位都可以不要,现在那个女人的儿子,就要来要你命了。”
“无双,我说过,不要再提她,不要再打扰她的英魂;我已经放下了,我们现在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听到这声‘很好’,无双笑的泪都快出来。
“真的好吗?你真的是放下了吗?既然放下了,为什么连那个女人的儿子你都不敢见?身体不适?你从小到大连头疼脑热的毛病都没有,何来的身体不适。”
说到激动之处,无双狠狠地吸了口气,睁着隐隐发红的眼睛,看向无尘:“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有些话,你若是真的愿意去听、去做,这些年你不会将自己逼成这个样子。”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那个凌王妃是个极聪明的,她已经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大魏人,为了你自己,你好好的考虑一下自己的退路吧;殿下,不要到最后,你连自己的命都丢在这里。太后她一直都在家里等你,等了整整二十年,你可知道?”
说完这段话,无双就像是经历过风霜打压过的叶子一般,蔫头耷耳的退出了竹楼。
抬头看向头顶暖暖的日光,他好像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乡。
那里,有青青的麦田,葱郁的竹林,孩童天真无邪宛若风铃般的笑声。
他的家人、族人们都朝着他伸出热烈的双臂,各个欢喜的将他抱入怀中;告诉他,分别多年,格外想念。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今日,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
……
在无双退出竹楼后不久,闭眸打坐的无尘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像是放空了似的,慢慢开口:“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听到无尘的声音,卓朗也不再隐藏自己,笑着从竹楼的一角走了出来,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边笑看着盘坐在蒲团上的无双。
“真没想到,殿下的身边居然会有如此忠心耿耿的下属,你当了和尚,他二话不说也同你一起剃了发,遁入空门,一修行,便是二十年。”
无尘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道:“各人有各人的业,各人也有各人的路,这是他的路,我不会阻止,也不会勉强。”
“说的好,看来殿下这二十年的佛经没白念,最起码,比当年通透了许多。”
听到从卓朗的口中听到‘当年’这两个字,无尘只觉得无比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