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贤踌躇了。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跟进去?
她是害羞了,还是生气了?
他忐忑在原地踱步,好半晌才把地上那条半死不活的鱼捡了起来,拿到厨房开膛破肚,把它收拾干净了。
顾纭在房间里没有多呆,换了套粗布外套就出来了。
她脸有点红,却不躲不闪看向了白贤:“要做午饭了,你先回房吧,不需要两个人。”
白贤应了声。
他趁着顾纭不注意,还是出门去了。
顾纭还没有生火,看到他走了,想要喊住他,可又想到方才那一幕,她的心就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
“让他去吧,反正他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往哪里去找。”顾纭想。
等她去生火的时候,才发现火柴用完了。
她记得客房的抽屉里还有。
正好白贤不在,顾纭就去客房拿。
她弯腰从抽屉里找的时候,看到白贤的箱子放在床底了。
乡下会有老鼠或者虫子,箱子最好是能放在桌子上或者柜子里。
那天从上海回来,车子的后备箱带了不少的柴米油盐,白贤的箱子就放在最里面,顾纭当时没看到。
后来才知道,他是奉命多住几天的。
顾纭犹豫了下,决定帮他拿出来,放在柜子里。
她先拉住了,然后一提,才发现箱子没有锁上。
她想要帮忙锁好,又注意到他衣裳乱扔。
顾纭对整齐有点奇怪的执拗,她受不了乱糟糟的,鬼使神差想要替他收拾收拾。
她打开了箱子,果然看到他把衣裳随意乱放。
顾纭拿起来。
这一拿,她下了一大跳。
白贤是故意把衣裳放开的,用来遮住他箱子里的东西。
他带了一箱子钱,除了现钞还有金条,特别沉。金条下面,则是一条雪白围巾,围巾一角沾了点暗黑色的东西。
她吓到了,急急忙忙把衣裳放回去,又把箱子塞到了床底。
她找到了火柴,从客房出来,心里格外的慌。
她想:“他为何带那么多钱?”
所谓奉命陪着顾纭,到底是真的,还是他自己犯了事,张辛眉让他顺道躲到乡下来?
怪不得顾纭不催他,他就不走。
从他这些天的表现,顾纭都快要明确,他对她有点意思,也想过他可能真是想陪着她。
可现在……
年初的时候,他不是天天不耐烦跟着她吗?他那些天好像刻意躲开她。后来任务结束了,他不是彻底消失了吗?
若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怎会消失得那么彻底?
她的脸色有点惨白。
自作多情的滋味,尴尬又难堪。
顾纭埋头做饭。
白贤出去逛了一圈,鱼塘那边的人都散了,大家各自回家做饭了。
他敲了一家的门,把人家吓得半死,男主人拿了钉耙出来想要打他。
他想解释,可对方听不懂官话,也听不懂他的上海话。而对方的方言,他更加听不懂。
他再这么转下去,会替顾纭招惹闲话。
白贤虽然觉得不配,他还是很想在这个庄子里住下去的。
他回家了。
顾纭还在厨房忙碌。
他矮身走进来,站在她身后,原本想说点什么,看着她在雾气蒸腾中忙碌,莫名觉得此刻很好。
他什么也没说。
顾纭却没提防他进来,吓了一大跳。
“你做什么?”她问,“出去啊,别在这里。”
这句话很生硬。
他认识顾纭有段日子了,记忆中她永远是个柔软的女孩子,从性格到言语,很少会说重话。
而现在,的确是一句很不耐烦的重话了。白贤觉得自己的恶臭熏到了她,她终于不耐烦了,默默退了出去。
第1731章 绝望的吻
这一年,炮火连天的中秋节,顾纭和白贤吃上了一顿有鱼有肉的丰盛午饭。
两个人都不说话。
饭后,白贤说他要去洗碗,顾纭没阻拦,自己回房去了。
她还要给报社写点文章,换取生活费。
上两篇她已经写好了,正在润色。
不成想,有人敲院门,用家乡话对她说着什么。
顾纭连忙出去开门。
白贤还在厨房,坐在小板凳上洗碗,他听到了声音,刻意侧耳倾听。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男人用官话说:“顾小姐,这果然是你家,找你可不容易!”
白贤猛然站了起来。
顾纭也惊愕不已。
是罗主笔。
她再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见到罗主笔。
她愣了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
“我提前从前线回来了。我那天到上海,你那天正好走,我是周转打听了很多人,才知道你家地址。
路上不好走,光火车我就坐了五天,今天才到。”罗主笔有点激动,“我活着回来了,顾小姐。”
顾纭张口结舌。
她把村民打发走,让罗主笔进院子。
罗主笔一进来,先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白贤,也是大吃一惊。
他看了眼顾纭,又看了眼白贤,满腹的话想问。
顾纭想起白贤那一箱子钱,想起他的确只是借着送她躲事,心里是很凉的,故而她道:“是九爷派人送我,你进来吧。”
罗主笔的心一直往下沉。
他进了屋子。
白贤也跟了进来。
顾纭见白贤一直都在,也不好让他出去,就把罗主笔领到了她父母的房间,随便找了个凳子给他坐,又出来倒水。
白贤定定看着她,叫了声:“顾小姐。”
顾纭只顾去倒水,没理睬他这句话。
她进了厨房,拿了杯茶杯,刚倒了半杯,手就被人握紧了。
白贤的脸色很不好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顾小姐……”
顾纭挣脱不开,道:“以前跟你说过的,他……你还记得吧?”
白贤当然还记得。
他问顾纭有没有交男友,她说交了,去了前线……
他以为,在这样的年代,去了前线就可以是天人永隔。
他也以为,回到了乡下之后,他和顾纭之间,只是层次的问题,没有其他阻隔了
绝望是一张天罗地网,将他死死困住,他透不过来气。
他的呼吸急促又粗重,看着顾纭,有了破釜沉舟的狠绝:“顾小姐……”
他这么一走神,顾纭用力抽回了手,她的手腕都被他捏红了。
顾纭倒了水,端给罗主笔。
她和罗主笔说了几句话,白贤就冲了进来。
他把顾纭拽了出来。
他反锁了客房的门,又把顾纭推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顾纭惊呆了:“你做什么?”
他却突然将顾纭抱了起来。
顾纭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落到了自己的床上。
白贤栖身,将她压住。
顾纭肺里的空气都好像被他挤光了,脸憋得通红。
白贤的眼睛,红得几乎滴血。
他看着顾纭:“顾小姐,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