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干呕了一阵,没那么难受了就回去给姜默盛粥,肚子里的小家伙可能是被折腾烦了,打了几个滚,他伸手揉着肚子安抚了几下,看着自己被掐得青紫的手腕,他眼睛一酸,忽然就满心满腹都是委屈。
他搓了搓眼睛,一边盛着粥一边低声嗫嚅:“不想给你生孩子了……难受死了……”
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院长,唐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通电话,另一头的院长嘘寒问暖了一阵,唐修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有口难言,便笑了笑温声道:“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院长愣了一下,随即长长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亲自救那个孩子呢,那么多实习生,你随便安排一个去都好。”
唐修开着免提,一边听院长说话一边安静地处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苍白的脸上蒙着一层薄汗,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十分模糊:“要是能叫得动就好了。”
“你……”院长无可奈何地沉默了一阵,道,“现在那孩子还没脱离生命危险,人家闹到医院来了,就要你给个说法。”
唐修重新包扎好伤口,闭着眼捱过一阵强烈的眩晕,抹掉脸上冷汗的一刻,他的力气也所剩无几了:“我能给什么说法……如果不那么做,孩子早就没命了。”
“这些我们都知道,但人家不听啊,人家就死咬着你动了手之后,孩子到现在还出不了ICU。”
“那院长您希望我怎么做?”
院长沉默许久,迟疑地道:“要不,先停薪留职吧,我们对外就宣称你被开除了,这样也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
“没问题吧阿修?”
“……嗯。”
刚刚才抹了汗,转瞬又有冷汗从额头上洇入眼睛里,唐修挂了电话,吃力地抬头去看窗外的夕阳,入眼却只有模糊的血色,和那天从孩子脖颈上流出来的血融成一片无尽的猩红和绝望,他闭上眼将脸埋进臂弯里,那片血色也还是挥之不去,耳边甚至响起了妇女嘈杂凄厉的哭喊声,还有中年男人的撕心裂肺的谩骂声。
眼前好像有很多的光点,但闪烁着闪烁着,它们就都接二连三地熄灭了。
就像在一间没有窗的小屋子里,关掉了所有的灯。
就像在一条没有路灯的泥土小路上,乌云遮住了天上的月亮。
他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抓不住了,只有那些哭喊声和谩骂声,始终挥之不去。
外面真的很吵,也很冷。
可是他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
姜默到私人诊所的监控室里,看到被关在地下密室的郭可,他抱膝坐在囚禁室的硬板床上,时不时轻轻发抖,脸色苍白至极,送进去的饭菜整整齐齐地放在原来的地方,他一口也没吃。
姜默打开监听设备和电容麦问他:“为什么不吃东西?”
画面里的郭可颤了颤,仓皇地四处寻找声源。
“别找了,我不在房间里,”姜默扶了扶监听耳机,“你姓郭,又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西郊,是郭家人?”
郭可蜷缩到角落里,嘴唇哆嗦几下,哑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姜默开门见山地道:“是什么人你就不必知道了。我很好奇,你手无缚鸡之力,为什么要三更半夜一个人出现在那种地方?”
“……”郭可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不会随便伤害你,”姜默平缓地道,“你如果和我讲实话,我会尽我所能帮你。”
郭可低着头,过了很久才喃喃地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可是你能帮我什么呢。”
姜默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你生在郭家,却从未参与过郭家的任何行动,一直在外安然无恙地生活,是因为家里有人不希望你蹚浑水,将你保护得很好。你这次回来,是知道家里有难,你想见那个人,甚至……想把他救走?”
郭可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嘴唇被咬成青白色,浑身抖得更厉害。
姜默刚想再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蹙了蹙眉,伸手直接按掉,然后继续道:“你再不说话,我不知道我还来不来得及帮你。”
“我想救我堂哥!”郭可嘶声喊道,“我知道你们道上的人都恨郭家,早年郭家强盛的时候一直欺压霸凌你们,甚至对普通百姓也下过狠手,可是我堂哥他从来不参与这些,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一网打尽!”
“……我知道了,你不要这么激动。”姜默再次按掉震动起来的手机,有些烦躁。
“我做不到,我很难受。”郭可嘶哑着嗓子喘息着道。
“我估计没几天梁家就会攻进你们两个的基地,到时候你需要跟我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