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我顿时有些恼怒。这些日子以来我为婆婆和安锦日夜担忧,为了摆脱困境不惜对东宫曲意逢迎,婆婆这么一说,倒显得我不过是个局外人,做的都是些多余的事。“婆婆,安锦在哪儿?秘部究竟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您究竟去了哪儿?安锦是我的夫君,我不能就这么一无所知地去南瑞。”
婆婆的眼瞳微动,似有些复杂的情绪匿于其中。“你跟安锦,已经没有关联。难道你忘了之前的三拜九叩,洞房喜烛?你已经嫁给了东宫殿下。”
“我——”我又惊又痛,反而说不出话。我做了这些事,可以任由那些不知内情的人随意嘲讽不屑,却如何能承受婆婆的这番诘问?
雀儿看我们如此,急得扑通一声朝婆婆跪了下来。“老夫人,大人做了那么多事,无非也是为了夫人,夫人嫁给东宫,那也是身不由己。大人和夫人彼此之间情深意重,您又何必再做坏人拆散他们的姻缘?”
“黄雀,你——”婆婆的脸庞染上薄怒。
“就算老夫人如何责罚,黄雀也非说不可!难道陛下对秘部做了这么多不义之举,老夫人您依然觉得所谓的忠君爱国比自己孩儿的幸福还重要么?”雀儿急得满面通红,瞪大了眼。“难道您要让大人和夫人再步上您和老爷的后尘?”
婆婆怔怔地看我,嘴唇微颤,像已失了魂。我这才注意到,岁月似乎在一夕之间突然给她原本光洁的脸庞上补上了痕迹,那深深浅浅的纹路爬在她的眼角额际,令我望之惊心。在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我这总是不苟言笑美貌不改的婆婆,老了许多。
“婆婆……”我试探地唤她。“无论我是谁的女儿,有什么样的身份,都是安锦的妻子,是您的儿媳。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别再想着跟我撇清关系,好不好?”
婆婆垂下眼,似乎已失去了力气,瞬间委顿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拉住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拍了拍。
“我知道,阿遥是个好孩子。”她脸上的神情挺僵硬,丝丝悲恸却从面上的纹路里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只怪造化弄人。”
我从未想过,真相的背后,原来还有更多的真相。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的夫君安锦,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究竟做了些什么样的谋划。
我想到自己曾经跟他打趣,自比妲己妹喜绝世祸国,他一脸戏谑地说我离绝世尚有不小距离。然而我这离绝世尚远的普普通通尘世小女子,却终于还是祸了他的国。
数年的苦心谋划,倾尽所有,是痴是狂?
最早发现我离奇身世的人,正是安锦。
当年南瑞泓帝委托大杞国皇室寻找失踪的大公主,将南瑞的凤凰乌金符的图样交给了杞皇。杞皇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秘部,嘱托当时的秘部之主,也就是婆婆,务必要查得大公主的下落。
秘部的暗探在遥镇明察暗访,奈何当年那位嬷嬷十分低调,遥镇上记得她的人寥寥无几,而唯一还有些印象的,也只记得她早已过世,至于她带着的那个婴孩,更是没什么人知道去向。大概是因为那位嬷嬷担心被帝后的人找到公主,过世前刻意地嘱咐了爹娘不要将女婴的来历加以宣扬,再加上爹爹不久之后便去了别处参加考试,娘也收拾了买卖带着我和大哥跟着爹四处奔波,所以遥镇里再无知情人。秘部的寻访,最终一无所获。
后来爹娘和安家做了邻居,大概偏巧那时娘把挂在我身上的乌金符收了起来,也没人发现端倪,除了安锦。
安锦到我家玩时碰巧见过这乌金符一次,但当时他毕竟年纪尚幼,看过也就算了,只是记得那朵遥花很特别,其他的也没放到心上。一直到他长到十五岁,渐渐开始接管秘部的事务,看到了杞皇交给秘部的那张乌金符的图样。
想必他记起曾在我家见过这么一只乌金符,于是秘密地派人查探了萧家的来历,渐渐确定了我的身份,然而整件事,他始终未曾透露给婆婆知晓,更没有对杞皇提起只言片语。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杞皇知道我的身份,让我回到南瑞去做什么公主。
他长到十八岁那年向我求婚,悲惨被拒。他思前想后,决定入仕做官。为了这件事,跟婆婆起了不小的冲突,但那时他已彻底接管秘部,婆婆也无可奈何,只得由他去。原本一切都顺理成章,他只等着为官之后上我家提亲,让我能安心地嫁他。他甚至授意暗部留意我的一举一动,奋力将每朵可能的桃花都掐死在花骨朵阶段。
谁想到一年多之后,沉迷于赌博的娘亲会将那枚乌金符给输了出去。这件事,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