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夫妻间闹了矛盾,这问题多半并不在一个人身上。”娘语重心长道:“阿遥,不管女婿他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儿,你得先想想,你自己是不是也做了什么事让他难受了?女婿他对你的心,那可真算得上天地可鉴……”
大概是心情轻松了些,听到娘这么说,我居然笑了出来。“天地可鉴?娘,这可不像你会用的词。”
“还不是你爹给教的。”娘也笑了起来。“连你爹也说了,这么个女婿,没得挑。”
我们相视而笑。正在这时,大哥和妙音抱着小侄女妙妙走了进来。
“阿遥来了?”大哥高兴地走过来。“正好,今儿个咱们高高兴兴地一块儿吃顿饭。”
“好啊!”我欢喜地向妙音和妙妙招招手。“上回我让人打给妙妙的金锁,你们收到了么?”
“这不是?”妙音把妙妙脖子上的金锁举起来晃了晃。“快叫姨姨。”
妙妙嘟了嘟嘴。“咿……呀……”
我把妙妙接了过来,刚抱在怀里,妙妙便瘪了瘪嘴要哭,我赶紧又把她抱回给了妙音。
“这孩子。”妙音抱歉地看了我一眼。“自家姨姨啊,怕什么?”
我叹了口气。妙妙不认我,也是很正常的事。自打她出生以来,见过我几次?看来这些日子,被我忽略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每日忙于政务,忙于应酬交往,忙于学这学那,把家人抛在脑后,把爱人抛在脑后。为什么想到最后,却觉得我自己也有错,还不小?
“跟安锦吵架了?”妙音哄了哄妙妙,走过了悄声问。
“嗯?”我疑惑。她怎么知道的?
妙音指了指门外。“他在外面,看样子已经转悠好半天了。”
我低下头。“别管他。”
“阿遥,安锦是不是又惹了什么桃花债?”大哥挑眉。“难怪被你关门外头了。待会儿最好再来场雨——”
话未完,一颗冰凉的水滴落在我鼻梁上。众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感觉到了。
“不是这么巧吧?”大哥喃喃道。
“相公,我发现你很有做先知的潜质。”妙音吐了吐舌头。“现在怎么办?”
冬雨阴冷,寒气逼人。我们进了屋,烤着暖炉聊天。我心不在焉,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次又一次。
自从那夜我们把话挑明之后,我便跟他分了房,对他避而不见。大概是因为这件事,他没有再继续对付云翘,那些准备好的证据,也再没有出现。三部没有查到新证据,宣布祭司长的指证是空穴来风的诬陷。尽管如此,泓帝依然提前替姜云翘赐邑,给了她一块南瑞东边的土地,让她下个月便动身就邑。而岑太宰则提出告老还乡,泓帝也准了。
如今的南瑞朝堂,明里由储君一派独大,暗里却是安锦的天下。
他说他错了,他再不会对我有任何的设计,绝不会再骗我。我该不该相信,该不该原谅,该不该给自己,也给他一个台阶?
“啧啧,这雨怕是没几个时辰停不了。”大哥站在窗户前,往外头望了一眼,又瞟了我一眼。“这冬雨凉煞人啊……要是寒气入了骨……”
我装作没听见,直愣愣地伸手去取温在火炉上的酒,险些被烫个正着。妙音一把阻止了我的手,揶揄地笑道:“既然心疼,干嘛不让他进来?”
娘朝大哥使了个眼色。大哥会意,开门走了出去。
我挺忐忑。没过一会儿,大哥回来了,却是一个人。
“他走了。”大哥有些不自在。“走之前,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是一包糖饼,早已没了热气,却一点儿也没有被淋湿。
南瑞人跟杞国人口味不同,这儿也没有糖饼这样的点心。大哥倒是会做,但做出来的味道完全不同。刚来时我遗憾了好一阵,后来也曾向安锦抱怨过,他说等过些日子清闲下来了,他亲手做给我吃。
我取了一只饼,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嚼。虽然已经凉了,这滋味却正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糖饼夫君,和妖怪夫人,这一辈子,永远都在一起。那时地上积满了雪,一脚一脚,踩出一串深深的脚印。他背着我,我抱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前方,虽然冷,却很幸福。
他害怕我离开他。可是,我怎么能离开他,怎么离得开他?
从家里出来后,我直接去了宁王府。宁王即将远行,府中收拾得一片凌乱狼藉。姜云翘要去的那地方叫饶州,离都城很远,听闻还频发地震,算不上什么富庶之地。这次表面上看是赐邑,实际上却是惩罚。那些平日里巴结讨好的官员们,看到她失了势,避之唯恐不及,连府里的下人们也走了大半。那些热热闹闹的奇珍异兽们,自然也早已被送走的送走,放生的放生。整个宁王府显得无比萧条寂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