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渊从善如流地把飞舞从地上拉了起来,温柔地替她整理好衣衫发髻,跟之前的阴沉判若两人。飞舞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整理之后,他在飞舞的脸上亲了亲。“好了,去吧。”
抱琴盘膝坐在绒毯上,拨动琴弦。留棋双手托着茶盘,呈给东宫之后,又送了我一杯。
大概是之前的这一场变故影响了心情的缘故,飞舞站在浅滩上的白鹤中间做出翩翩起舞的姿势,动作却有些僵硬。她不自然,我也落不下笔,最后无法,我只得取了一杯热茶,又宽慰几句,让她稍稍放松了些。这姑娘也不容易,穿着薄如蝉翼的白纱衣,在凉风里被冻得脸色发青。一杯热茶下肚,重新舞动起来才算是渐渐进入了状态。
我连忙落笔,一幅画只用了一个时辰,创下我最快完画记录。
夏之渊把飞舞揽在怀里,饶有兴趣地看我呈上的画稿。“很精致。小舞儿在这画里的样子很美,是不是?”
飞舞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解释了这画还需要上色以及后期处理,东宫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表示愿意等待。
此时已近黄昏。白鹤们纷纷归巢,而早归晚出的灰鹤们则整装待发。我松了口气,以为这一天终于只是虚惊一场,任务圆满完成。谁知就在这时,夏之渊站起身来,吩咐侍卫和宠姬们退避。我心叫不好,试图偷偷混在侍卫里一同溜掉,却被两个侍卫逮住给扔了回去。
夏之渊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我连忙朝他谄媚地笑笑,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带了帷帽,他压根儿看不清我的表情。于是又恢复了一脸愤慨,唯有眼睛维持纯良状,十分扭曲。
他走了几步,在浅滩旁负手而立,不太像是欲行不轨的样子。我警惕地站在他身旁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他却只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些琐事。于是我顺道委婉地请他不必再对可怜的书令史一家子施压,他答应得很干脆。其实我还想问他跟安锦究竟结了什么怨,又怕他思及旧事狂性大发,只得作罢。
日落浅滩,灰鹤扬翅,其实颇有几分诗情画意,只可惜我身边站的不是安锦,再好的诗情画意也成了迟暮景。我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继续陪着东宫唠嗑。
“夫人,此地唯有你我二人,不妨摘下它。”他伸手来拉我的帽沿,动作突然。我没料到他来这么一招,张大了嘴一脸惊讶地跟他大眼瞪小眼对了个正着。
他一愣,忽然笑了一声。“本宫还记得洞房花烛那夜,夫人也是这般神情。”
这话说得暧昧,就像那洞房花烛是我跟他的似的。实际上——那不过是个乌龙。
我讪笑。“殿下真幽默。”
他却没再笑,反而看着我的脸,眼神还挺认真。那张美绝人寰的脸庞上写了两个字:痴情。
当然,我向来不信写在脸上的字。
“夫人为何会嫁给安锦?”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突然。我呆了呆,顺口答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有独钟天作之合,欢喜冤家破镜重圆,随便选哪个答案都行。”
他若有所思,思了片刻后望着远方落日黯然神伤道:“本宫一直在想,若当日本宫所娶之人真是夫人,那该有多圆满。”
浅滩,落日,秋风,还有一只暴君变身的忧郁文艺美东宫。我只有一句话想说。
关门,放元宵!
第十三章 元宵之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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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肺腑之言,我心中怒火熊熊。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哪?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在心里构思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这么看来,多半是安锦曾经抢了东宫的心上人,东宫一怒之下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是抢我心上人咩?那我让你戴绿帽!于是就有了那么一出刻意接近,再夕阳告白的情景。我联系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越想越觉得合乎逻辑。
咱算不上啥绝色美女,收拾收拾倒也能看,但绝对到不了能让人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地步。出于对自己的深刻认识,我清醒地识破了这一阴谋,使得东宫的险恶用心付诸流水,大快人心。
我想得出了神,越想越是为自己缜密的思维而感到骄傲。正在心内欢欣鼓舞之时,忽闻东宫一声:“如何?”
我强行回过神来。如何?是对他的心意考虑得如何么?我一本正经道:“不可。”
夏之渊的表情颇有些耐人寻味。“当真不要?”
要?要什么?要他的一片“真心”么?我端庄道:“绝对不要。”
他叹息了一声。“如此只好作罢。没想到夫人如此高风亮节,竟愿意为本宫免费作画,实在令本宫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