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溪很是欢喜,疾步行至厨房边,探个头入去,笑吟吟道:“小麦。还忙着?”
花小麦对着油锅翻了个白眼,将锅铲一放,转过脸来,却也是笑容满面。
“宋老板您回来了,还没吃饭吧?”她笑眯眯地走近,指了指灶台上各样已收拾好、只待下锅的食材,“我想着。稻香园的饭食虽还过得去,究竟不如家常味那般亲切。您好容易来一趟,怎么都该在家里踏实吃一顿,否则,我这主人家,可就太怠慢了!”
“怎么这样客气?”宋静溪连连摆手。“我不打招呼便跑了来,已然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想你也是个忙人,平日里难得有空闲,何必还下厨费心张罗?我这心里。真过意不去呢!”
你也会过意不去,说笑么?
花小麦不动声色地摇摇头:“哪里有甚么麻烦?您也晓得的,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愿意在灶间摆弄,自打生了小核桃,已少有下厨机会,哈,我这是借着您来了,过过手瘾呢!”
一头说,一头拉了她往堂屋去,将她妥当安顿坐下。
“您今日往城里去一趟,十有*累了,安心歇一会儿,饭菜马上就好,啊?”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头又去了厨房,哪消一盏茶的工夫,又送了两样冷盆进来。
宋静溪原还担心汪展瑞会将今日两人的对话告诉花小麦,此刻见她一派和气,心中便安定下来,只管含笑与孟老娘没话找话说。
“这小麦真真儿是个能干的,我初见她时,心中就喜欢得紧,百般琢磨着这样好的姑娘,将来合该嫁个好人家。如今见您一家和乐融融,我瞧见了,也真替她觉得高兴!”
搁在平常,但凡有人夸赞儿媳妇,孟老娘是势必要损上两句的,反正就是不想让花小麦太得意,然而今日,她却态度大变,一个劲儿地点头。
“说来好像是我自夸一般,但我家小麦,实实是个有良心的。这闺女不是那起嘴甜舌滑的性子,说不出好听话,可谁要是待她好,她就一定记在心里,过后想着法儿地报答,绝不会忘恩负义——这样的孩子让人放心呀,否则,遇上那狼心狗肺的货色,养耗子进米缸,还不得让人糟心死?宋老板,你说对不?”
宋静溪陪着干笑了两声,刚想另换个话茬,却听得身后传来花小麦的声音。
“咱吃饭吧,宋老板,招呼不周,别嫌弃才好。”
说话间,将一个瓦罐放在桌子中央。
宋静溪有些好奇,探头去看,笑容顿时僵在唇边。
那瓦罐中,是一钵核桃眉豆鸡脚汤。
这个年代,其实并不十分作兴“上茶留人,上汤送客”的规矩,但身为饮食界中人,对此却不能不懂,一旦弄错了上菜的顺序,就必然遭人非议,惹出天大笑话。花小麦连占地三亩多的稻香园都开了起来,又怎会不明白?
桌上只有四样冷盆,一道热菜都没有,这时候便急吼吼地上汤了,是什么意思,还用得着猜逢吗?
宋静溪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很不好看,原本还想与花小麦客套两句来着,眼下那话却如鲠在喉,一个字也吐不出。
此时再看看那珍珠丸子、秘制酸甜猪手以及瓦罐中的鸡脚,便更觉得别有深意了——这不是让她滚吗?!
莫不是那事露了行迹?
“怎么了?”
偏生那花小麦,仍旧一脸诚意满满的笑容,歪了歪头,仿佛很困惑地道:“难不成……这菜不合您的口味?哎呀,那真是太对不住了,我是想着,从前您也吃过我做的菜,我恍惚记得,您好像不太挑嘴似的……”
“小麦……”
宋静溪喉咙里滚了两滚。有点困难地开口道:“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啊!”花小麦想也不想便摇头,“您认为,我会对您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大爷,事儿都清清楚楚摆上台面了好吧?
“我这次。是专程来探望你的,若是让你有了什么不好的感觉,我……你这姑娘向来心宽,莫要同我计较才好。”
花小麦在心里骂了一句,也不与她正面冲突,抿唇道:“呵,宋老板,我嫁人啦,可不能算是姑娘啦!”
说着又好似不经意地回头问孟郁槐:“对了,县城如今哪个时辰宵禁来着?你许久不曾晚归。我都不大记得了。”
孟郁槐微微一笑:“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总归你若现在想进城,还来得及。”
宋静溪彻底坐不住,只觉那椅子上好似铺了针板,霍地站起身。
“我倒给忘了。”她难得有些慌张地开口。“今日去春风楼与老赵见面,他夫人埋怨我好一通,说我久不来芙泽县,竟也不陪她好好说说话,百般让我今晚一定要去她家住。我本来是打算回来与小麦你打声招呼就走的,谁料一瞧见你做的好菜,便把事情全丢去脚后跟。这会子进城还赶得及罢?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