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郡王妃见忠顺王妃坐在晴雯房中饮茶,只胡乱说些闲话,有一搭没一搭的,便知忠顺王妃有些机密要紧的事,不好在自己面前说。东安郡王一家颇巴结忠顺王府,每每笑脸逢迎,此时也不例外。她装作才想起来的模样,笑道:“哎哟,不好,竟忘了一件大事。”向忠顺王妃道:“不敢瞒王妃,家中的端午节礼尚未打点清楚,管家娘子围了一屋子,我尚需过去料理一阵子。”说罢,就此告退。
那忠顺王妃等到东安郡王妃告辞了,方向晴雯说道:“外头皆传得沸沸扬扬,说顺义侯失陷宫中,又说老圣人逼着他休妻再娶。想来侯夫人先前去我家时,必是为了这桩事罢。偏我家也在筹办端午节礼,那些管家娘子们足足有上千件要紧事要回话,那日竟是脱不开身,倒教你空等了。”
晴雯忙笑着回话:“王妃日理万机,我等等也是无妨的。”
忠顺王妃颇为满意,又吃了一口茶,向着晴雯神神秘秘说道:“其实这事倒也不难。顺义侯羁留宫中这么久,外头音讯全无,倒也算不得甚么,横竖不过是老圣人疼爱孩子罢了。若果真是厌了你时,哪里会这般杳无音讯,早一道旨意出来了。如今迟迟不做裁决,便是在等着你的应对。若应对得好时,老圣人心下大悦,到时候甚么话都好说的。”
晴雯道:“多谢王妃指教。只是我这样的人,在宫中却无甚么体面,要如何才算应对得好?”
忠顺王妃不吝指点道:“如今老圣人的意思,是教顺义侯好生过日子,休要掺和到那些勋爵门户的旧事。偏他是个心善实诚的好孩子,不知道被甚么人一顿教唆,便入宫去求情,正好撞到铁板上。如今我已替你想了个极好的主意,你只消进宫去,在太上皇和皇太后面前澄清此事,便说你一无所知,也就是了。”
晴雯听了,低头细想一回,轻声道:“王妃果真是金玉良言。只有一样,像我这样的人贸然求见,不知道太上皇老人家和皇太后是否肯召见呢?再者口说无凭,又要如何澄清?”
忠顺王妃见晴雯问到此处关键,正中下怀,忙笑道:“论理,要我带你进宫,原也不难。何况你的婚事是我主婚的,也算颇有渊源。只我现在家中事务繁多,竟是分.身乏术。采买端午节礼也便罢了,偏偏另有一桩事,却是非得亲力亲为不可。”
晴雯绰着话音,便问是何事,只听忠顺王妃叹了口气道:“我家王爷最是崇尚节俭不过,府中用度,一概皆往朴素里走。平日家常穿的衣裳一时破了,却也不舍得更换,非要教城中的织补工匠补好了再穿上。这几日他又有一件衣裳破了,偏那常用的织补工匠离开京城,南下去了。因此耽搁了几日,他在家中发了老大脾气。我这几日正为这个心烦意乱呢。”
晴雯听在耳中,推测忠顺王妃言语里不尽不实、半吐半露之意,方知灯姑娘所言是真。想来并不是甚么织补工匠离京南下,只怕是女子间争风吃醋,那惠娘拿了这个当要挟呢。而忠顺王妃之所以肯上门,只怕是辗转听到了灯姑娘之语,又或者是多方打听,知道晴雯有这份能耐,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思,上门求援。
以晴雯之心性,也不屑于在这些地方挑明,闹得彼此尴尬。忠顺王妃刚刚做主为她打发了庆云、瑞彩二人,实是去了心头隐患,况又肯亲自上门,指点迷津,姿态已是极低,说话也极恳切,既是如此,何必计较她几句修饰之语呢?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便是。
当下晴雯便道:“若是旁的,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妃为难。但若说这针线织补上头的功夫,我实是颇有自信。王妃若不嫌弃时,便将那衣裳拿过来,教我看看可好?”
忠顺王妃这般前来,实是做足了工夫。那日她遣丫鬟小杏去惠娘的兰香绣坊补衣裳,心中已是预料到未必能成,只是一时没有别的办法,病急乱投医罢了。岂料小杏回来后,虽是两手空空,却向忠顺王妃回禀了一个好消息,言说顺义侯夫人从前便是有名的女红高手,曾将一件缂丝衣裳补得天衣无缝,京城里的织布匠多不能及的。
第245章 技艺
忠顺王妃是个精细人, 起初并不肯相信。直到又碰了几次壁,加上打探出晴雯果真补过一件缂丝衣裳后,这才下定了决心过府来向晴雯求助。
忠顺王妃是个做事利落的人。既要求助, 事先的功课做得颇足, 知道晴雯正在为顺义侯羁留宫中、流言说将遭休弃之事为难, 偏恰好这等扑朔迷离之事在她看来只是小事一桩, 遂特意过府来出言指点,恰逢晴雯发落丫鬟,又随手助了她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