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顺义侯府张灯结彩,从主子到丫鬟小厮,人人皆在忙碌。时不时有婆子过来报说,某家官眷上门贺喜,于是分了官客堂客,官客由东安郡王带着穆平在正厅接待,堂客便请至后厅,由晴雯负责送迎答谢。
来顺一家此时投靠了晴雯,深受她倚重,于是成了大管家,忙着收礼登记,鸳鸯陪着晴雯应酬那些官眷堂客,麝月带着一群小丫鬟收拾了东院出来,当做梅姨的居处。就连蕙香芳官她们也不得闲,在那里指挥着下人们往各处端茶送水。一阵喧嚣吵闹声中,偶尔夹杂着麝月的吩咐声:“这位梅奶奶是从宫里出来的,最是挑剔不过,何况她老人家是闯过登闻鼓的人,据说伤了根本,元气未复,故而这院子里一处漏风的地方也不许有,必要收拾得妥帖,方是咱们夫人孝敬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正乱哄哄间,突然又有人报说,晴雯的哥嫂不请自到,已是在后门处候着了。麝月不由得暗暗骂了句:“如何偏赶在这节骨眼上来?房子早已为他家预备下了,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一面抱怨间,一面已是带着几个小丫鬟跑到了后门处,将后门打开,亲自跑出门迎接,面上带笑,口中说道:“舅老爷和舅奶奶来得巧,院子已是收拾干净了,因这几日家中事多不得闲,夫人本拟过几日再遣了车子去帮着舅老爷搬家的,不想两位倒先过来了。”
吴贵和灯姑娘生怕夜长梦多,这才忙不迭收拾了细软,想着早点搬过来。他们仍旧雇了一辆车子,见正门角门皆是人来人往,一个个富贵风流的,自惭形秽不敢近前,悄悄绕到后门。
不想麝月等人恭敬至此,一口一个“舅老爷”“舅奶奶”的,他们心中便纵有甚么疑虑怨气,也早就消解了,没口的称赞晴雯是个念旧的,重情重义,又道:“大家都是一家人,我等自是不在意这些俗套的。想着姑娘要在前头宴客,自然忙碌,我等不欲相扰,只要你们将前头宴客的酒菜送些到我们院子里,这般遥遥听着乐声,也便罢了。”
麝月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向吴贵、灯姑娘二人道:“舅老爷、舅奶奶有所不知,夫人这回乔迁,虽有许多宾客盈门,却未曾预备着要摆宴款待的。两位难道忘了,前些时候薨了一位老太妃娘娘,两位圣人皆悲痛欲绝,故颁下圣谕,但凡有爵之家,一年不准筵宴音乐呢。”
吴贵听了,骇然道:“既吃不得酒,也听不得戏,这许多人又何必过来?”
麝月见这话问得粗鄙不通,只好笑而不语,被问得急了,方道:“这也不算甚么,过来贺喜的官客堂客们,又有谁家少了口吃的呢?何况咱们家侯爷本就是饕餮宴出身的,已是想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不摆宴席,只吩咐厨房,将那鲜果、干果、点心、凉菜、热菜等皆用小碟子装了,盛在什锦攒心盒子里,于每人案前摆一张高几,连酒水等物皆无,也便不算宴席,又不曾辜负这些人家过来贺喜之意。”
吴贵听了,摇头道:“这又有甚么意趣?我方才从前门经过时,见一个个皆是有头有脸、一副富贵气象的,难道在家竟不曾吃过鲜果干果,倒要跑到人家家里来吃?”
这下子连灯姑娘也听不下去了,在旁道:“他们整日里肥肠大鸭子吃惯了的,又有甚么山珍海味未曾吃过?既然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到这顺义侯府贺喜,自然不是为了这一顿饭一台戏过来的。”
麝月笑道:“舅奶奶见识高明,这话里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们侯爷倒也不曾怠慢了宾客。这什锦攒心盒子里头有两道菜,却是他亲手做的。想来其他地方纵有甚么照顾不周的,有了侯爷亲自烹制的菜肴汤水,也便算过得去了。”
吴贵和灯姑娘听了,不觉甚是诧异,他们再想不到以穆平今日之富贵,犹自肯亲自下厨的,忙问道:“是哪两样菜?”
麝月道:“一道菜是蟹粉狮子头。虽如今不是螃蟹最肥美的时候,但六月黄用来做蟹粉,已是尽够了。尝到这道菜的宾客,一个个皆赞不绝口,齐声叫好呢。”
吴贵和灯姑娘听了,忽而想起从前斗菜之事,都道:“想不到他直到今日,尚不忘记当初斗菜的事。”
麝月好奇道:“甚么斗菜?”
灯姑娘不答,反问道:“另一道菜呢?”
第249章 尤物
麝月笑道:“婢子只在后头伺候, 哪里知道前头的事。也只是听他们随口说说,余者却不记得了。等到舅老爷和舅奶奶安置妥当,婢子便吩咐厨房, 命他们也送两个什锦攒心盒子过来, 请舅老爷和舅奶奶细细品尝, 岂不是甚么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