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辞接住莫宁翊软倒的身躯,冰蓝色的精神触丝汹涌而出,迅速封住胸口的贯穿伤。
这一枪威力巨大,轰碎了莫宁翊胸前的外骨骼,激光擦着心肺之间的间隙,切断了冠状动脉的左主干。
这么精准的一枪,根本不像杰克那个废物能射出来的。
萧辞抖着手,他把莫宁翊抱起来:“坚持一下,坚持一下,治疗仓,治疗仓可以救你。”
雌虫的生命力旺盛,一定能救的。
“你的等级太高了,你知道吗?”萧辞有些语无伦次,他抱着莫宁翊在林间奔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虫化后还这么好看的小雌虫,等级肯定特别高,我的精神力对你不起作用,有治疗仓就可以,有治疗仓就可以了。”
莫宁翊伸出虫爪拨开萧辞额间的乱发。
林间的雾越来越深,萧辞怀里的身体在变冷。
不知不觉,萧辞跑到了那条河边。
水雾漫漫,从河面氤氲着,轻而易举地隔开生死。
飞行器就在和对岸,可那条浅浅的河此刻却变得那样宽,萧辞无措地看着怀中的莫宁翊。
他可以游过河,可莫宁翊怎么办,莫宁翊那么怕水,他怎么把莫宁翊带过河呢?
“对,我可以游过河,把飞行器开过来。”萧辞把莫宁翊放下来:“坚持一下,我求求你再坚持一下。”
莫宁翊呼吸越来越弱,胸腔的起伏微不可察,他轻轻抬起虫爪,把萧辞脸上的泪抹了下去。
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来不及了。
萧辞抱着莫宁翊的肩膀,歇斯底里:“来得及的,一定来的及,我是大夫,我救了那么多雌虫!我可以救你,我应该可以救你的!”
死亡是无法避免的结局,命运蜿蜒的轨迹出奇相似。
在监狱管理局,萧辞也是抱着失去一只骨翼的莫宁翊,满心绝望,拼尽全力也无法逆转莫宁翊的死亡。
就像早已出现的一个预兆。
莫宁翊的呼愈发微弱,萧辞看向那条河。
这是他的忘川,是他的黄泉,是他永生永世不可避免的劫难。
为什么?
萧辞在心中一遍遍的质问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杰克也在这片山林中却还是那么大意,为什么要停下来看晚霞!他如果能走的快一点、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来的及渡过这条河了?
河水在不断流淌,终将奔流到海,可萧辞不知道他的终点在哪里。
他救下的雌虫比林间的树木还多,为什么其中就不能有莫宁翊呢?
海纳百川,却乘不下萧辞的绝望。
他不想莫宁翊死,也不想再重来一次了,可他不知道该如何躲避宿命。
“试一次好吗?”萧辞垂眸问莫宁翊:“也许这条河我们能一起渡过去。”
莫宁翊摇摇头,光芒在那对可怖的复眼中黯淡下来。
萧辞止住眼泪,他抱紧莫宁翊:“好,我知道你不喜欢水,那我们就不过河,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夕阳的余晖依旧是灿金色的,是温暖的,可萧辞却只觉得冷。
太阳东升西落,时光匆匆,从不因谁而停留。
漫天绛紫色晚霞散尽,莫宁翊在萧辞怀中停止了呼吸。
他会醒来的。
萧辞对自己说,他是虫母啊。
无数人告诉萧辞,莫宁翊的死亡是触发虫母苏醒的条件。
可他怎么还不醒。
林间草木葳蕤,青雾弥漫,连树叶都是苍翠欲滴的油绿色。
萧辞的世界荒草丛生,再无色彩。
晚霞散了,夕阳的余温散了,林间的雾也散了。
河边的水汽凝结成霜,寒霜挂在萧辞的眼睫上,萧辞一眨眼,水就落了下来。
万顷月华初升,映照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莫宁翊还是没有醒。
昨夜星辰昨夜风,可萧辞回不去了。
月上中天,今晚是个满月。
“莫宁翊,你看月亮。”萧辞说:“今晚月亮是圆的,都说月明星稀,可今天星星也很亮,很难得的,你看一看好不好。”
明月将清辉洒在人间,洒在萧辞身上,也洒在虫化的莫宁翊身上。
莫宁翊死了,只留下一副异形般的虫躯。
萧辞掰着虫子的獠牙,把莫宁翊的头搂进臂弯,就像莫宁翊还活着时那样,萧辞对他解释道:“腿有点麻了,用胳膊抱一会儿。”
夜已深,林间的鸟都睡了,河畔的芦苇荡中飞出点点萤光。
荧辉清澈,当萤火虫落在莫宁翊已经凉透的尸体上时,萧辞恍然大悟。
“他不会醒了,虫母也没有醒。”
萧辞忽然笑起来,笑声惊扰流萤,一滴泪从萧辞眼角沁出,他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惊醒,虫母只会在美梦中惊醒。”
“呵呵呵哈哈哈。”萧辞又哭又笑,他无法形容自己的情绪,当想通缘由,他心中既圆满又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