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不答应:“走什么走,宰他一顿再说,难得我下午两节自习课,跑了也不怕。”
女孩把他一推,“你倒好,我翘的是班主任的课。”
“那就是了,连班主任的课都敢翘,你起码也见到他再走吧。”
两个人说说话,又见旁边还有一副竿子,干脆也坐下来钓鱼。
所以说江曦婴来得不是时候,当她擦着汗从围栏边下去,那树丛后面坐了一排三个孩子,她只认得许暮融,便站在一米远的地方叫他,许暮融没有想到是历史老师,可他这会儿见着老师就觉得恼,于是根本不搭理,急得江曦婴在后面踱来踱去。
“这阿姨是谁啊?”没一会儿,女孩好奇问。
许暮融嗤之以鼻:“咱们班历史老师!”
“噢,她是不是想找你?”
“找什么,人家来钓鱼的。”
“扯吧!谁会像你们这么变态。”女孩说笑着又回头看了江曦婴一眼,江曦婴已经够尴尬了,便指望这个女孩子温柔好近亲些,谁知她回头靠在许暮融肩膀上又说:“你们老师好土啊。”
江曦婴窘得不得了,几乎开口就想骂人,可她不想和任何人吵架,只好找了个树荫坐下来,大概坐了十来分钟,她觉得不生气了,于是又靠过去问许暮融:“程梁秋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陈老师的事,学校正在处理,但是你们做学生的,怎么可以不上课?”
许暮融回头瞧着她,打量了一下,突然笑道:“哦,你是来请我们回去上课?”
江曦婴点点头。
许暮融把鱼竿扯起来,固定在地上,然后站起身走到江曦婴跟前,他比江曦婴高出半个头,基本上是与她平视的,“老师,那你先告诉我学校打算怎么处理陈逊那个老流氓?”
江曦婴根本不知道陈逊到底做了什么以至于跟学生打起架来,不过就她的印象而言,陈逊是有点儿怪,尤其他的眼神,令她敬而远之。江曦婴老实地回道:“这、这我也不知道,班主任又没跟我说这事。”说完又瞧着许暮融,那顶旧旧的墨蓝色鸭舌帽遮去了他半张脸,他两手插在短裤的口袋里,直视着她,强光之下,他的脸庞有些难以看清,江曦婴不由退后两步,眯起了眼。
许暮融却笑了,转头对两个外校的朋友说,“她还眯眼睛呢,好像秋刀家的那只仓鼠。叫什么来着?”
女孩说:“阿花。”
许暮融哈哈大笑:“哦,对,就是阿花。”
江曦婴素来不善应付这些,气得咬牙切齿,原本想就这么回去算了。可一转身,程梁秋已经站在她后面,拎着条鱼,扛着支鱼竿,表情严肃地说:“慕容,我家阿花怎么你了。”许暮融侧头,见他手里提着条肥大的边鱼,居然兴奋地上前两步,“FUCK,你上哪儿弄的。”
程梁秋比许暮融略高一点点,但他要瘦得多,他像是没有看到江曦婴在一边,露着副蟊贼似的表情道:“嘿嘿,我钓人篓子去咯,效率比你高得多。兄弟!”敢情是悄悄从人家鱼篓里勾出来的。他说着又探头与许暮融后面的人打招呼,一副眉飞色舞,“温翎,晚上一起去文建家烤鱼。”
温翎哭笑不得,“这么热天还吃烤鱼,你脑子给锹夹过了。”
文建却笑:“去我家没的问题啦,不过你们老师怎么解决?”说着向江曦婴仰了仰下巴。
程梁秋这才转过身来,还故作惊讶:“哎呀,这不历史老师吗?稀客稀客,您老怎么有空来这儿?该不会是来探望我们的伤情吧。”说完还做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许暮融憋住笑,程梁秋又扪着心窝窝说:“老师,我们没事儿,这身子骨儿还行,休息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别担心哈,等伤好了,我们一定回去上课。”
江曦婴一把抓住他的T恤袖口,“你哪里受伤了?我带你去医院检查,要是没什么大碍,现在就回学校,你们班主任有话要跟你说。”
江曦婴抬出班主任来,程梁秋看上去才有点怕了,轻轻叹口气,一把拂开她的手,望着她出奇老实地说:“好吧,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就走吧,走吧。”
江曦婴松口气,还真的以为他肯乖乖回去了,谁知一不留神,只听他大喊一声“快跑。”四个孩子转眼便撒丫跑得老远,连鱼竿都没拿。
江曦婴大叫:“程梁秋、许暮融。”
程梁秋跑在最前面,一跃高唱:“湾仔一向我大晒,我玩晒,洪兴掌菅一带……”唱的不知什么东西。江曦婴心里一急,抓起地上的鱼竿和竹篓也追上去,可她穿的凉鞋是细根的,虽然不高,也是不能在草地上奔跑的,江曦婴才跑几步,果然脚踝不稳,惨叫一声摔得满天星,接着又被白灼的阳光刺到眼睛,难受极了,整个人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喂,你没事吧?”
不料许暮融却跑了回来,蹲在一边,用鸭舌帽盖住她的眼,然后扶她坐起来,“你傻吧,追什么追?摔成这样!”
江曦婴的脚踝扭伤,似乎经络还纠结着,她顺不过气,咬着牙没出声。许暮融把她拖到树荫下面,然后坐在一边看她的脚,很白皙,不像男生那样很多毛。许暮融说:“恭喜你中奖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准备好当三个月跛子吧。”
江曦婴气得说不出话,看也没看许暮融,两手搬住脚,忽然用力一掰,又是惨叫,吓得许暮融冒冷汗,“你干嘛?”
江曦婴站起来,蹬了蹬脚,不冷不热地说:“这种扭伤只要掰一下就好了。”
江曦婴说得简单,许暮融却很惊讶,对于喜好运动的男孩来说,扭伤是经常有的,但是敢自己掰好的就一个都没有,因为那的确是非常非常痛的事情。
许暮融竖起大拇指,“江老师,你真是人不可貌相。”
江曦婴拍掉身上的草叶,一把抓住许暮融的袖子:“走,跟我回去。”
许暮融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江曦婴居然扯不动他,许暮融笑起来,自信地说:“老师,高中生已经成年啦。”江曦婴闻言放开了手,叹道:“既然成年了,就应该知道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许暮融却不答应,弯腰拾起地上的鱼竿鱼篓,瞧她已经没事了,便准备去追程梁秋,一边走一边不咸不淡地说:“成年人也没几个负责的。喏,文建家在湖边开了鱼丸店,老师要不要一起去?”
江曦婴摇摇头,心里却在埋怨——这年头的孩子一个个我行我素的,真欠管教。
彼时许暮融也不是真的想邀请她,见到她摇头,他便耸耸肩,径直走了。江曦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便在后面叫:“喂,等一下,许暮融!”
许暮融回头,蹙着眉头说:“你该不会真的要去吧!”
江曦婴却问:“你这儿是怎么回事?”说的是许暮融眼下那块淤痕。
许暮融转身就走,“狗咬的呗。”
江曦婴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先到江爸的诊所上些跌打药酒,江爸见女儿狼狈的样子不怒反笑,“你总说爸爸跟你有代沟,哦,现在好了,你学生跟你也有代沟了。看你等一下怎么和班主任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