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槐皱眉,停住马,四处搜寻管事的身影。
刘黑皮急忙纵马上前,喝道:“黄大志,吵啥?”
黄大志见刘管家来了,急忙冲到面前,拉住马缰绳,仰头一五一十说缘故。
原来,这场子里木耳烂了许多,几人便互相推诿责任。
张槐将玉米放下马,让孙鬼带他玩,然后就走进场子。
孙鬼就牵着玉米去看那一根根木棒上长的木耳。
玉米却瞧着那些粗汉脸红脖子粗地争论,小声问孙鬼:“鬼大哥,日你祖宗干啥的?”
旁边两个小子听了偷笑。
孙鬼慌忙道:“这话不能学,是骂人的。三少爷,你是读书人,是斯文人,跟他们不一样,不能骂人。”
想了想又道:“要是碰见坏人,你就这么骂他。”
玉米似懂非懂,却记住了这骂人的话。
小娃儿接着又问道:“那扒了你家的祖坟哩?是把坟挖开么?”
孙鬼耐心地教他道:“这个也是骂人的话,更毒了。就是说,把人家祖宗的坟挖开,把祖宗们
的骨头翻出来。你想,祖宗们在地下睡得好好的,被人翻尸出来,不是好难受?所以说,挖人祖坟
是好缺德的事儿,只有特别恨一个人,才会骂这样的话,干这样的事。”
玉米立即接道:“那是,我睡着了,要是被狗叫声吵醒了,我就好难受,好生气。我起来就想打小灰它们。”
孙鬼很无语:三少爷,死人跟活人不是一回事哩!
他发现,有些话跟小娃儿很难说清。不过,大多时候,三少爷是很聪明讨人喜的,他带他玩也不嫌烦。
两人四处转悠着,玉米对那些架成井字型的橡木十分感兴趣,凑近了细看上面半大的木耳,夹
杂不清地问孙鬼一些幼稚的问题。
一个年轻的雇工不住地打量他们,以至于分神,将那种木耳的橡木踢倒好几根。
孙鬼恰好跟玉米晃悠过来,忙道:“咋这么不小心,把木耳都碰掉了。”
那汉子忙弯腰扶起木头,又对玉米笑道:“这是小少爷吧?长得虎头虎脑的,一副聪明样。”
他身材魁梧,样貌端正,在一群粗汉中,显得有些突出。
周围好些汉子,来来往往地忙碌着,见玉米那清秀白净的可爱小模样,都露出善意憨厚的笑容,却没有多话。
只有这个年轻汉子,似乎话很多,问玉米喜欢玩什么,还说要带他去捉兔子等。
想是不大会哄小孩子,那神情举止让人感觉笨拙造作。
他说了许多讨好的话,玉米却睁着黑亮的眼睛瞅着他不言语。
汉子被他瞅得有些狼狈,那笑容就挂不住了。
小娃儿不会识人,但他们会凭直觉感受,玉米见这汉子笑容勉强,说话虚应敷衍,只觉得怪,
便扭头对孙鬼道:“鬼大哥,他比你鬼多了。”
孙鬼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低头夸三少爷聪明会说话。
那汉子也低下头,讪讪地笑了,目光阴沉。
玉米却看见了,立即叫道:“你凶啥?你把木耳弄坏了,我叫爹扣你银子。”
那汉子忙抬起头,惶恐地赔笑道:“小的一定当心,求三少爷不要跟老爷说。”
眼底并无多少恐惧神色。
孙鬼瞅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慌什么?他不过是说孩子话罢了。你干活也要小心些。”
说完牵着玉米就走了。
走出好远,才低声问玉米:“刚才他凶你了?”
玉米点头道:“嗳!就是这样——”说着,把小脸一放,眼睛一眯,做了个恶狠狠的样子——“我骂小灰它们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孙鬼听了不语,只在转弯的时候,才悄悄地用眼角余光瞥向那汉子,竟然还不住地对这边看。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人是在看他,难道三少爷这么让他喜欢?
等张槐和刘黑皮处理完刚才的事,他们才一起离开,赶去别的场子。
玉米十分兴奋,觉得这样的经历比在家好玩多了,因此一连十几日,都跟着张槐到处跑,连田间地头都跑到了。
张槐还不觉得,却把孙鬼给累坏了,因为玉米走累了就要他背着,除了来回骑马。
他当晚就跟刘黑皮说了那个雇工的情况,刘黑皮查了一下,这人倒没什么出奇的,来了好几年,平日里干活还算勤恳,也没出大错。
但孙鬼既然这么说,而且小娃儿是不会撒谎的,刘黑皮便对这人多了几分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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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后,郑家园子里的樱桃红透了,刘氏让人摘了一篮子,让葫芦给秦家送去。
葫芦正要去地里瞧瞧,便带着春子,骑马往秦家去。
初夏的阳光已经十分炽烈,树木都枝繁叶茂,鸡狗等畜生缩在树底下躲阴凉,树上,蝉儿兴奋地嘶鸣,宣告它们藏了一冬,如今破土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