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大苞谷说张家认了个假儿子,陈家三人再也哭不出来了,都面无人色了。
这已经不是归还儿子的问题了。
张家有个假玉米,要是将来弄出些什么大麻烦,岂不都是他们的罪责?
老太太瞪着陈老爷,想用手指头戳他,隔得太远;想用东西扔他,手边除了热茶没趁手的东西,遂恨恨地骂道:“你……你都五十岁的人了,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陈老爷觉得自己腿脚有些哆嗦,头上大汗淋漓。
这南边的天就是热,才四月间就热得不行了。
他一边抹汗,一边问大苞谷道:“那个老鬼,他不是你们家的护卫吗?他不能出面作证?”
大苞谷听了这话越生气,道:“还不是跟爹你一样,没出息!爹是笨,他是胆小鬼!我们出海的第二年春上,他就得了消息,就是不敢去京城找我爹娘说这事。”
孙鬼在外边听见了,忙跑进来对他作揖道:“少爷,不是我胆小,那人既然送了个假儿子给张家,肯定盯着这事呢,我要去了京城,那还不被灭口啊!再说,少爷又出海去了,我两手空空的,让老爷和太太咋相信我?要是少爷没走,这事就好说了。”
言下之意,都怪陈老爷。
陈老爷气得瞪他,却不敢如之前一样呵斥他了——人家可是王府的护卫,他哥哥现在是王府的护卫头领呢。
大苞谷怒道:“你就是胆小!还敢抵赖?你明知那个玉米是假的,也不敢去说,要是他害了我爹娘,怎么办?要是孙铁大哥在这儿,就不会像你这样。”
孙鬼低头嗫嚅道:“没听说老爷太太有事。”
大苞谷霍然站起身道:“我爷爷不是死了!怎么好好的就死了?”
孙鬼慌忙道:“这个……这个……老太爷一定不是被人害的,要不然,王爷还能放过这事?”
陈老太太越听越心惊胆颤,拉着孙子手着急地问道:“苞谷,那这事要怎么办?”
大苞谷道:“怎么办?当然是进京找他们了。”
跟着猛一捶桌子骂道:“笨蛋!都是笨蛋!我亲爹娘是笨蛋,连儿子都认不出来;我哥哥姐姐也是笨蛋,随便来个娃,就当自己弟弟,笨蛋!死红椒!臭香荽!死板栗!烂小葱!还有那个山芋疙瘩,最笨!还有那个玉米,老子日他祖宗!小爷饶不了你们!呀啊——”
他骂着骂着就仰头尖叫。
陈老爷夫妇被那尖利的声音刺得头皮麻,慌忙用手捂住耳朵。
陈老太太耳朵有点背,就没那么大反应,但她却被孙子一连串的骂给惊住了。
孙鬼缩了缩脖子,咽了下口水,忐忑不安地劝道:“少爷,这个,可不能骂老爷太太,还有王爷他们。回头王爷该怪陈家没管教你了。”
陈老太太醒过神。哼了一声道:“该骂!永平十八年,那不是离张家抄家才几年的工夫,怎么就不认得儿子了?要说现在上门,他们认不出还能说得过去;那时候就认错了,这当爹娘的,也太不用心了!可怜我孙子。有家也不能回……”
她抱着大苞谷又哭起来。
陈老爷脸上肉抖了抖,心道你孙子现在也没露宿街头啊,一堆丫头媳妇伺候呢,哭得也太不像了。
大苞谷泄了一通,心头空了些。这才对几人道:“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咱们去京城。小爷要去会会那个玉米,瞧他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敢冒充小爷?等揭穿他。小爷要把他丢到海里喂鲨鱼!”
孙鬼大喜,连连点头道:“三少爷一回来,他这个妖怪就该原形毕露了。”
陈家三人却不放心,生怕他去了会被人害。
大苞谷道:“咱们先不声张,他们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等样样都安排妥当了,再把真相掀开。爹,你带管家先去京城。”
陈老爷点头道:“也好,爹先去打探消息。”
“不是!”大苞谷道。“爹不是去打探消息的,爹是去买房子和铺面的。”
“买房子铺面?”陈老爷疑惑地问,“咱们要在京城做生意?这主意好是好。可如今你这事儿这么麻烦,哪还有心思张罗生意?还是不要费心了。房子倒是应该买,反正咱们进京也要找地方落脚。”
陈老太太觉得儿子的话有理。忙劝孙子道:“苞谷,生意的事就不要管了,先让你认祖归宗要紧。”
大苞谷“哼”了一声道:“贼还不走空呢。咱们上京肯定要花好些银子,先不管能不能抢回爹娘,得把本先赚回来。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保管认爹娘做生意两不耽误。”
陈家三人见他说话间眼珠直转,又好笑又欣慰:这孩子最爱敛财了,不知又在算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