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闪过些不甘的神色,却又无可奈何。
慢慢走近顾砚,将手中的养魂珠递了过去,“还望仙长看在我此次并未伤到她性命的份上,不要将此事传到柳夫人耳朵里。”
顾砚伸手接过,“你还会对她动手么?”
柳少夫人沉默许久,“会。”
她垂着眉眼,声音很轻很轻,“仙长请放心吧,这养魂珠着实来之不易,我等了三年才等到个兽潮围城、城中没有仙长的时机动手,打算悄无声息的要了她性命。
不曾想碰到二位,被你们一眼看穿,往后就算动手,手里也没有养魂珠这种金贵东西了,不过是使些下毒之类的凡人手段……这些,应该不属于你们仙盟的职责,对吧。”
顾砚点头,“是。”
若非她动用了养魂珠,拘了柳如烟的魂魄,这件事本就不会由仙盟的人插手,他就算想管也不能。
这是仙盟铁令,违背不得。
柳少夫人咬紧嘴唇,苍白至极的脸颊涌起抹诡异的狠意来,“那就请仙长不要再过问我们的事了,好吗?他们当年害我、对我极尽侮辱的时候,没有人站出来替我说一句话!求一句情!凭什么我在泥地里苦苦挣扎的时候,就没有人出手帮我。”
“而我对他们下手的时候你们就出现了?!这不公平。”
“我把养魂珠交给你,你们救了柳如烟就离开柳府,算妾身求两位仙长了,不要插手我跟柳如烟的事,让我们各凭本事、看看究竟谁输谁赢。”
“不论最后是死是活,谁也不要怨谁!”
顾砚沉默片刻,“好。”
得到承诺后,柳少夫人冲他们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她真的很瘦很轻,纤细的身影在风中如柳条飘摇着。
美则美矣,却像随时都可能被折断。
好在在她前面不远处,很快有人大步走过来,将她极为珍惜的拥进怀里,关切的询问着,声音随风飘到他们跟前来。
“去哪里了,我找了你许久。”
“有些睡不着,就出来逛逛,我衣服穿得很厚,不会被冻着的,你别担心。”
“天没亮你就不见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两人相互依靠着,渐行渐远。
顾砚捏着养魂珠看,神色沉重。
鱼池收起看戏专用的板凳,叹了口气,“她的命也着实太苦了些,幸好她历尽千帆,遭受了那么多苦难之后,还有人愿意护着她。”
刚刚那找过来的人他也认出来了,是柳江。
顾砚沉默许久,“你知道在这整件事情里,最悲哀的是什么吗?”
鱼池面露疑惑,“什么?”
“她根本……不是渡恶体。”
当初秘境中那位前辈在给他讲解枯荣体时,也顺带提过其他几种特殊体质,其中就有鬼修最钟爱的渡恶体,说这种体质的人天生最受阴暗怨气的喜欢。
渡恶体长居之地必定阴云密布、灾难频发。
而这位柳少夫人。
不论是她如今所居住的柳府,还是她故事里的故乡小渔村,都没有发生过频繁死人的事,她不可能是渡恶体。
也不知当年那修士是学艺不精、随口一说,还是有意为之。
就这一句,就让她的处境天翻地覆的话。
是假的。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错。
柳家人死了儿子/兄长,将所有罪过和愤怒都强加到她身上,将她各种折辱以泄心头之恨,之所以能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无非是因为有人说她是渡恶体,说她克夫。
可是她没有,她不是。
她是被冤枉的。
雪仍旧簌簌的落着,手中的养魂珠浸骨冰凉,顾砚心情沉重,一直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事。
鱼池嘶了声,同样为那个脸色雪白、并未做错任何事,却被迫遭受了无数折辱的女人,为她浑身萦绕着的、像是随时能将她压垮的绝望和沉重。
他问顾砚,“那你为什么不将真相告诉她?”
“告诉她真相,能让她遭受的痛苦减轻分毫么?”
并不能。
何况,“……我并不完全相信她说的。”
鱼池,“嗯?”
顾砚眼神疑惑的看过去,“这些都不过是她一面之词,除了她曾流落青楼跟楚夫人的话能相互对应,其他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难道你会对此深信不疑?”
鱼池,“我信了。”
谁让这位柳少夫人那么楚楚可怜、弱不禁风,所说的经历有那么凄惨,完全就在不停地戳他心呀。
让他怎么舍得怀疑她在说谎呢!
顾砚无语,“……你说认真的?”
就你这脑子,你们万宝行没垮、生意还蒸蒸日上,当真是个令人惊叹的奇迹呀!
鱼池打着哈哈,“也不是谁都跟你和楚仙君似的,完全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看到那么个美人儿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竟然只想着从中寻找漏洞!真是活该你们凑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