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陇国,以我一个人的性命要挟肇黎茂。
肇黎茂,以两城百姓数以万计的性命要挟西陇。
我心底冷笑,方逸啊方逸,肇黎茂何许人?他岂会由着别人占尽上风,一个傲视群雄的帝王最擅长的便是在危急时刻扭转乾坤。他果然没有让天下人失望,亦未让我失望。
“慢!”方逸急了。
狸猫站在城头俯视方逸:“将朕的皇后完璧归赵!否则,血溅二城!”
形势完全逆转,在这场博弈中,西陇瞬间被颠覆在了下风。若方逸不将我交予香泽,则狸猫必定屠城,届时,西陇皇室要担当的就是弃百姓于水火之中的骂名。民心,乃国之根本,若一动摇则覆水难收。方逸便是再狠戾也不能因为一个女子罔顾数万百姓的性命。
香泽国的一个将士手持虎符沿着城楼的台阶一路向下快跑,前去传令。方逸眼看计划被破坏,忿恨之色毕现,几十年的稳重形象一朝尽毁。
突然,他再次举刀向我,孤注一掷:“香泽陛下以为是方某手中刀快呢,还是陛下屠城来得快?”
狸猫眸色一变,眼中戾气渐盛,正欲开口。
一阵清水气息流淌而过。
“铛!”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声响,青龙刀应声而落,一同落地的,是一枚三寸长的尖钉。
“方国师怕是老糊涂了,我雪域国的右腰皇后与那香泽国有何干系?”来人慵懒地整了整衣襟,伸手揽过我,低头魅惑一笑,流苏紫瀑滑过颈侧触到我的脸颊,一阵冰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子夏飘雪那妖孽。紫发流云,晶目一闪扫过众人,妖寒四溢。只一眼就将一干人等似巫术般定住。
“雪域陛下莫要玩笑!”被妖孽用暗器打开青龙刀的方逸满眼震惊。
“嗯?朕亲手文上的皇后能有假?”一瞬之间,煞气横生,四周众人瞬间屏息,方逸面上都有一丝惧意闪过。
子夏飘雪嗜血好杀戮众人皆知,其无所不用的残忍手段更是闻者色变、谈者心惊,他一变脸当下便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死亡。船尾的一个小兵哆嗦了一下,没忍住,打了个寒噤。
子夏飘雪却突然脸色一转,挑起嘴角绽出一笑,光华流转:“美人,大家都不信朕,不如你亲口告诉他们?嗯?”冰冷的指尖蜻蜓点水般挥过,我顿时浑身一麻,竟是穴道已解。
他俯身在我耳畔,梦魇般的妖气划过耳廓,我侧过身避开他的碰触,冷眼看他。子夏飘雪云袖一动,右手在宽大的袖摆下牢牢地擒住了我的手,情人私喁般吐出两个字:“紫苑。”
我浑身一僵,他满意地笑了笑,左手轻抬捉住我鬓边一缕被风吹散的发丝,“温柔”地替我掖在耳后,紫晶目里却传递着旁人难以觉察的威胁。
言下之意,若我胆敢不承认是他的皇后,他便要对付紫苑。而我此刻若在众人面前肯定了他的话,无疑便将狸猫推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一国之后为他国所夺,帝王家的尊严何在?香泽国的颜面何存?一朝之内必将沦为天下悠悠众口中的笑柄。
子夏这妖孽!果然阴狠毒辣、睚眦必报。当年,肇黎茂破他十万精兵,令其败北而归,破了他无往不利的战绩,他断然记恨在心,如今,他不但联合西陇攻打香泽,还欲借我敏感的身份羞辱肇黎茂一番。
但是,我岂能让他如愿!
我抬头,隔江望向城墙高处的狸猫,他亦凝视着我,在我看向他的那一瞬,凤目中原本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突然烟消云散。我对他微微一笑,他亦回我一笑,浓浓的眸光里倾诉着无声的言语,似乎在安抚我。我突然明白适才他眼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什么,那是一种强烈的不安,不是为了他作为一个帝王的名声,而是为了我的命悬一线,为了我的心底深处的那阵风。
他对着我微笑,只有剑柄上因紧握而渐渐泛白的指节泄漏了渐炽的戾气。
子夏飘雪在袖下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几乎要将我粉碎。
“是”或“不是”,二者选其一,不论选哪个都是死局。
但是,难道子夏飘雪给了我两个选项我就必须择其一吗?为什么不能有第三种答案?
此解便是:答非所问。
我突然侧脸,凌厉地看向方逸身边始终未发一言的西陇国君:“你是何人?”
那人被我突如其来的问话所击,一时脸上方寸大乱,后退了一步,半边脸孔竟隐在了方逸身后。方逸面上亦是一惊,却义正词严:“大胆!此话何意?吾皇万岁岂可由他国内妃以‘你我’直呼!”
子夏飘雪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反应,趁他一时失神之际我挣开了他的钳制转身面向身后百余艘战船上的近万西陇将士,斩钉截铁地宣布:“此人断非西陇国君!乃是假冒之人!”众人先是一阵错愕,继而便面露少许疑色。狸猫眼中也闪过少许意外,其实若是留意些不难发现此桓珏有异,但是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上面,故也未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