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闻言,脸色一变。
宫中谁不知道,皇上已有半年不曾踏足朱雀殿,这样冷的天跪在殿外,不过今晚都能要了她们的性命……
梅兰身子较为细弱,胆子倒是大一些,忙道:“娘娘,娘娘……奴婢说娘娘,说娘娘仿丞相独女之姿入宫,为了讨皇上欢心,不惜更名改姓,才……才坐上了妃位……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贤妃柳如湄,得宠全凭一个“如”字。当今圣上与丞相之女柳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外界盛传贤妃与柳湄有几分相似才得以被丞相收为义女,更不惜改名“柳如湄”入宫以悦圣心。
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必然不愿旁人提及。梅兰边说边哭,当下连连磕头。
不料白穆只是抿了口茶水,不解地望着她道:“何罪之有?”
梅兰惊诧地看住白穆,全身抖得更加厉害,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白穆轻轻一笑,眸子里泛着水色似的,“本宫的确是因为柳湄才入宫,也的确改名柳如湄,皇上也的确是甚为欢喜……说的倒是实话。”
白穆这样直白的承认,让梅兰一时失神,连尊卑都忘了,惊异地盯着她。
白穆却是转而看着菊白。
菊白忐忑地看了一眼梅兰,犹疑道:“奴婢……奴婢说娘娘为了入宫抛弃……抛弃未婚夫婿,结果……结果还是……还是失宠后宫,活……活该……”
菊白一边说着,一边悄眼看白穆,见她眼神滞了一滞,忙磕头哭道:“奴婢……奴婢知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白穆却是笑了笑:“虽然略有偏颇,倒也不错。”她扬了扬眉头,转而看住梅兰,“没别的了?”
“还说……还说……”梅兰见她不像生气的模样,壮着胆子道,“说娘娘从前恃宠不去太后宫里请安也便罢了,如今皇上……皇上几个月不到朱雀殿,娘娘……娘娘您还是不去,实在……太……太没规矩了……”
其实梅兰还骂了一句“果然是乡野粗妇”,但她胆子再大,也是不敢当着白穆的面说出来的。
白穆眨了眨眼,似乎恍然大悟:“这话说得最有道理!”
梅兰与菊白瑟瑟地对视一眼,二人入宫已久,眼前这位贤妃娘娘的传闻听了无数,却从未与她正面相对过。只知她性子诡异,喜怒难测,半年前皇上在朱雀殿龙颜大怒,这里便状如冷宫,她也足不出户。
此时她这般反应,二人只觉得当真是诡异非常……
“你们回去罢。”白穆放下茶盏,扫过二人一眼,也看不出喜怒,起身边走边说道:“阿碧,给她们拿一身衣裳换上,外头那么冷,湿淋淋的回去该着凉了。”
梅兰菊白未料到白穆竟这样轻易便放她们走,顶着红肿的脸颊愣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外殿才反应过来,连连磕头谢恩。
碧朱显然不太愿意,言语上却未表现出来,乖巧地俯身称是。
待她不情不愿地送走那两人,再回来时见白穆已经换了身厚重些的衣裳,还特意补了妆,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不等她问出口,白穆已道:“阿碧,我们去一趟仪和宫。”
仪和宫正是太后宫殿。
没有外人在场时,碧朱对白穆向来随便,想到刚刚梅兰的话,忿然道:“阿穆,你管其他人怎么说做什么?”
白穆笑着扫她一眼,道:“依着淑妃的性子,可会由着她宫里的人在我这里跪上一个时辰?”
碧朱皱眉想了想,“是有些奇怪,换在从前,半个时辰不到就来要人了,莫不是这半年改性子了?”
白穆笑着摇了摇头,抱着暖手炉往外走。碧朱拿着狐裘跟上,闷声道:“如果淑妃故意让她的宫女说这些话,我们就该偏偏不如她所愿啊,还眼巴巴地往太后宫里跑什么?”
“罚她们的,可不是淑妃。”
白穆正好打开殿门,冷风夹杂着风雪直灌而入,碧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暗暗一惊:是皇上在暗示阿穆去太后宫里?
大雪仍旧片片落下,比春日里的柳絮多了几分厚重,将金碧的皇宫掩藏在一片雪白下。雪地里两个身影不疾不徐地穿过宫道,引来宫人驻足,有些纷纷行礼,有些纳在原地似乎不知所措。
众人皆知,“柳如湄”入宫那个冬日,也是这样的大雪,连绵三日。
时值新帝登基之初,后宫空无一人。而这位后宫第一女子,新帝亲自接入宫中,短短一月晋升妃位,前无古人,夜夜承宠独占后宫,恐怕也是后无来者。
朝中大臣纷纷进言,连太后都看不过去,将选秀之期提前三月,才打破的后宫独贤妃一人的局面。而秀女纷纷入宫,后宫渐渐热闹,随之各种流言四溢。原来贤妃不“贤”,许是容不得其他女子分宠,日日与皇帝争吵,终于在半年前惹得龙颜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