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戚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要后退,低下头却看见身后一片无垠的河水,霎时,双腿发软就要朝地面栽倒,许戚咬死后牙,用最大的信念克制住了在廖今雪面前瘫软。
胃里的酒在翻滚中冒起酸味,呛着干涩的嗓子眼。恐惧,疼痛,恶心,许戚忍不住偏头干呕起来,没有去看倒在地上的廖今雪晦暗不明的神情。
“这样就恶心了?”
廖今雪冷声问道。
许戚擦着嘴角,浑身无力地泛疼,胃里也是,可看着黑漆漆的水面,他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刚才发现了一件事。”
“回答我。”
“廖今雪,你比水还要让我厌恶。”
廖今雪脸上出现一瞬间的裂痕,他从草坪上站起身,眼尖地瞥见了许戚包了创可贴的右手掌心,狼狈倏然褪去,变为冷笑:“你难道真的去割了条一模一样的口子?”
许戚低头看向沾了泥土和草屑的掌心,现在想来,情绪失控下的他做了一件彻头彻尾的傻事。廖今雪已经认定他在嘴硬,但许戚只是收拢了掌心,阻碍廖今雪如炬的打量。
他不后悔。
“是又怎么样?我说过欠你的我都会还,就算没办法替你承受当年的一切,但弄出一条疤不难。我害了你,你也骗了我,现在,我们可以两清了。”
任何反驳都会被廖今雪当作垂死挣扎,是他玩欲擒故纵的证据,所以许戚选择了承认。
他学着廖今雪,在他们之间刻上一条赤裸裸的红线。
廖今雪试图在这张脸上寻找到强撑的蛛丝马迹,证明他在撒谎。可是许戚直视他的双眼,没有一丝一毫退意,廖今雪心底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突然断了。
“你还不清,”廖今雪灼灼地逼视许戚,嗓音发哑一句接一句,“你不可能还清,我不允许。你以为这是什么可以换来换去的游戏吗?我受到的那些恶意,难道一刀就能勾销?”
许戚胸膛在激烈的压制中上下起伏,呼吸变得艰难,“那你现在在做什么?把我丢掉,然后勾勾手指又想让我回来吗?”
廖今雪跨步朝他走来,许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不管还在发颤的双腿就往河边后退,鞋子跟与河面只剩一尺之隔。
“你再靠近一步,我真的会跳下去。”
廖今雪停下,脸色阴沉得吓人,“你别再闹了。”
“我从开始就说过,这不是玩闹,”许戚明明在笑,可风一吹,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地模糊了视线,“廖今雪,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在岸边叫我上来的那个晚上,甚至后来做梦都是这个画面,忘也忘不掉。你说得对,我是一个懦夫,连喜欢和恨也不敢分清,那你呢?难道最后你遭受的一切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为什么偏偏是我?”
不给廖今雪回答的机会,许戚继续说道:“因为你知道我最好欺负,最好骗,你也是一个懦夫,所以只敢挑我这个不会反抗的人来报复,是不是?”
这番话不知是戳中了廖今雪最隐秘的心思,还是许戚此刻摇摇欲坠的模样太惊心。廖今雪沉在黑夜中的身影犹如一具雕塑,只能隐隐窥见他脖侧与手背凸起的青筋,一言不发。
酒精刺激肾上腺素的分泌,许戚的头脑几乎从来没有那么清醒,连痛楚也是。
“廖今雪,我承受不起再被你骗一次的风险。”
他怕了,怕到不敢继续爱眼前这个人。廖今雪从许戚的眼里明白了这点,本该是他想要的结果,可是此刻为什么没有带来一丁点喜悦?
廖今雪倦怠地闭了闭眼,眼前这一幕比任何电影桥段都要荒唐,他伸出了手臂,哑声说:“许戚,回来。”
“除非你离开,不然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站一整晚。”
“你疯了吗?”
许戚反问:“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廖今雪哑口无言。
他败了,再这一刻他的的确确地败给了许戚。
见廖今雪竟在沉默之后再次抬脚,许戚心惊之余就要往身后退,后脚跟再次踩空的前一秒,他被扯进了一个怀抱,鼻尖萦绕上熟悉的香气,和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的独属于廖今雪身上的气息。
许戚在廖今雪怀里怔然地僵了一会,等他反应过来,开始拼命地挣脱,竭力拍打廖今雪的后背,但是没有任何作用。
廖今雪双臂紧紧地将他桎梏住,许戚所剩无几的力气也在挣扎中耗尽。他双腿发软,几乎全身都压在廖今雪身上,泪水就和决堤一般,失控地涌出。
“别再来这里。”廖今雪嘶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竟透着一丝干涩。
许戚扬起的手一僵,揪住了廖今雪的衣领,颤抖的掌心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只要轻轻扭头就能挣开,但廖今雪没有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