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这个。”
服务员询问了冷热和杯子尺寸,收起菜单回到咖啡制作台。
许戚没有了能够拿在手里的东西,两跟手指无意识地放在大腿上搅动,廖今雪把杂志放回矮桌,是每个咖啡馆里随处可见的时尚杂志。
稍微安静了一会,廖今雪看着许戚,问:“可以在这里说吗?”
“什么?”
许戚怔了一下。
“你短信里说有很急的事情要和我说,可以在咖啡馆里聊吗?不行我们换一个地方。”
廖今雪补充了解释,根本不知道许戚差一点忘记自己为了阻止两人见面而胡诌的理由,慌忙掩盖住险些暴露的谎言。
“没事,不用换地方,你...”
服务员端着咖啡过来,打断许戚到嘴边的话。
等对方离开,许戚垂眼去看桌上两杯一模一样的咖啡,面对面摆放,透出若隐若现的亲昵,一丝隐晦的满足感充盈全身。
至少这一刻,他与廖今雪平等地坐在一个地方,喝着一模一样的咖啡。
他们就像是一样的人。
许戚把刚才没有说的话问了出来:“你一直都在咖啡馆吗?”
廖今雪背靠软垫,逼仄的桌下空间让他不足以伸直两条腿,交叠在一起,从容不迫地回答:“我刚才在和同事吃饭,你发给我短信的时候,我正准备回家。”
许戚为自己先前的猜疑萌生一丝窘迫,但同时舒了一口气。
梁悦出门不是为了去见廖今雪。
“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话出口,许戚才想起他和那天诊室里说了一样的话。
不知道廖今雪有没有听出话里的熟悉,扫了一眼半遮在袖口下的腕表,什么都没有说,许戚却能感受到廖今雪不是很想继续呆在这里。
紧张使他捧起桌上的咖啡,一口未动,仅仅是为了缓解焦虑。
“其实......”
许戚迫切地在脑海里搜刮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这件‘急事’,捏得咖啡纸杯向内凹陷,略微烫手。
“我可能马上要失业了。”
一鼓作气地说出这句话,许戚竟然有种别样的轻松。
廖今雪眉毛往下压了些,慢慢堆积起严穆,问道:“出什么事了?”
被这样一道目光直直地注视,许戚组织好的语言一再打乱重组,竭力不让自己听起来太像诉苦:“我今天犯了一个错误,上司发了很大的脾气,而且公司很快就要裁员了,我觉得...名单上有我的名字。”
这已经是被修饰过后委婉的说法。
廖今雪道:“你想和我谈谈吗?”
许戚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咖啡杯,土气的黑框眼镜下,总是暗沉沉的眼里流淌出一丝异样的神色,像是疑惑,警惕,还有一点不确定。
“谈...谈什么?”
廖今雪静静地端详许戚几秒,调整了坐姿,重新开口:“你和我见面,难道不是想要找人倾诉吗?如果是我理解错了,你可以纠正。”
他是在和廖今雪倾诉吗?
这个陌生又亲昵的词汇让许戚胳膊上冒出一点鸡皮疙瘩,迅速低下头,不安地晃动手指,过去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挤出几个低声的字:“是...是倾诉。”
许戚踩着廖今雪递过来的台阶走了下去。
“这次失误其实不是我造成的,虽然我也有原因,但是公司里另外一个同事,平时总是仗着自己的背景不好好干,今天他......”
艰难地说出一个开头,后面的话渐渐越来越流畅地从内心深处流淌而出,这些连梁悦都不知道的事情,许戚却对着廖今雪,一个介入他感情的第三者毫无障碍地说了出来。
到后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朝廖今雪倾诉心底的委屈。
许戚要的很简单,只是想有一个人能够站在他的一边,安慰并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哪怕是谎话也没有关系。
梁悦从来不会关心这些,他以前提起过几回,每一次她都能站到许戚的对立面指出他在这些事情里哪里做的不好,即便许戚才是被欺负、受伤的那个人,梁悦也只顾责备他‘没用’。
忘记从哪天开始,许戚不再向梁悦提起任何工作上不顺心的事情。
重逢后仅有的三面交集下,廖今雪却愿意坐在深夜街边的咖啡馆里,陪伴他,安静地听他组词混乱、断断续续的倾吐,并且告诉他,有烦恼可以向他倾诉。
许戚没有办法放开这根来之不易的救命稻草,哪怕来自他最讨厌的人。
廖今雪听完以后陪许戚一起沉默了会儿,像是为了确定他已经说完全部,盛着深沉和坚定的双眼注视许戚,说出这几分钟来第一句话:“你没有错,他们做得太过分了。”
他没错,过分的明明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