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素以思想开放、态度激进著称的黄宗羲,可不会像那些寻常腐儒那般将香江商会视做洪水猛兽,巴不得立即就将其支解得四分五裂。在他看来,香江商会对帝国来说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绝对不能废除,朝廷需要有这样一个组织来统筹帝国的经济。但黄宗羲同样不满而今香江商会的状况。因为在他的心目当中,将香江商会交由朝廷管理这才是对帝国最有利的状态。
一直以来黄宗羲都在寻找着一条适合中国的治国之道。早年明朝朝政的腐败与儒林的堕落让他对传统的一套君父臣子理论充满了鄙视。但那时的他除了发牢骚骂“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之外,却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治国方针,毕竟当时的他无论怎样研究经世之学都无法跳出前人的框框。直至遇见孙露,黄宗羲的面前才出现了另外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从协助孙露建立的一系列商政体系,到这些年来在官场的摸爬滚打,黄宗羲已由一个初出茅庐的狂生逐步成长为了而今执掌朝堂的一代首相。而他本人的治国思想也从先前的“天下之利”演变成了而今的“天下为主,君为客”。
黄宗羲所注重的这个“天下”,其实就是“国家”。在他看来国家利益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没有国家也就没有国民,而没有国家的人则无异于一群不知礼仪廉耻的“野人”。因此,个人的私念绝对不能超越国家利益,这一点就算是君主也不例外。
当然当前的中华朝受欧洲人的影响也出现了一股“私利至上”的思潮,而这些观点又特别受帝国财阀们的吹捧。不过黄宗羲对此却是嗤之以鼻。身为帝国首相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财阀们虚伪的面具下有着怎样贪婪的面孔。知道这些人为了追逐私人利润会使出怎样令人发指的手段。而他们所谓的慈善不过是残羹剩饭式的伪善施舍罢了。所以黄宗羲一直都主张朝廷应直接参与国内和海外的经济活动,而不是像某些人所鼓吹的那样从国民经济中全面退出。因为只有运用国家的力量才能从道德和法制两方面遏止财阀们的垄断。而国家也理应采取必要的手段来缓解贫富差距,并对当前经济中的所有受损害者以及贫苦百姓的利益给予补偿,从而防止他们铤而走险。
总之黄宗羲认为要实现自己“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政治理念,就必须得由国家来节制经济管理市场。而实现这一点的首要条件就是控制香江商会。虽然目前女皇掌握着香江商会六成的股份,并是商会的幕后指挥者,但说句大不敬的话,那也只是女皇的“私产”而已。无论香江商会作为皇室的私产,还是财阀们的私产,对于国家来说终究是个不稳定的因素。而女皇这次主动让股改组香江银行的举动,在黄宗羲看来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开端。此时的他当然还不知道孙露将香江银行的一部分业务剥离出来让陈家明另立门户的事。因此他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香江银行收到手,以及这次是香江银行下次该轮到谁等等之类的计划。
不知是黄宗羲思考得太过认真,还是马车行驶得确实比较快,总之当他将所有的思绪整理清楚后,他的坐驾已然抵达了南京城。却听赶车的车夫在外恭敬地询问道:“老爷,进了城是去衙门呢,还是回府邸?”
“回衙门……”黄宗羲顿了一顿之后又马上改口道:“不,还是先回府邸吧。”
“是,老爷。”车夫问讯后立即快马加鞭起来。由于中华朝的城池一般情况下都不设关卡,加之黄宗羲的马车又绣有表明身份的鹤纹图案,因此马车径直地就驶进了南京城,不一会儿便停在了首相府邸之外。当黄宗羲走下马车,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昏暗,不过他却并没有随着管家前往饭厅,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书房。在不假思索地写下几份帖子之后,他立即唤来管家嘱咐道:“你现在就将这几份帖子送到这几位大人的府上。记住一定要亲自送到这几位大人的手上,得了对方的答复之后才能回来。”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管家慎重地将帖子塞入怀里便匆匆地离开了。而黄宗羲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书房,同自己的妻儿共进了晚餐。只不过在他看来,这一顿饭似乎吃得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长。直至管家回来在他耳旁语了几句,他才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之后,首相府邸外陆续来了数辆马车,从上面走下赫然就是而今中华内阁的一干头头脑脑们。却见年纪最大的陈子龙一踏进书房便打趣地开口道:“我说太冲啊,你这个时候找我们来该不会是想做东请咱们赏月吧。”
“哪里,陈老要是有这个兴致,太冲下次一定做东。”黄宗羲说着起身向着众人拱手还礼道:“不过今日太冲要诸位来却是为了女皇陛下为内阁准备的一份礼物。”
话说那边黄宗羲在自家的书房召开内阁临时会议之时,留在汤山的陈家明也在自己的下榻处接见了从南京赶来的冯贵。或许是先前与杨绯儿的对话让他惶惶不安,亦或其本人犯有严重的错误,总之一向镇定的冯贵这次在陈家明面前显得颇为紧张。却见他垂手站在一旁紧盯亲睹地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而对面太师椅上的陈家明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报告神色越来越凝重。
“冯掌柜,这事商会是什么时候知晓的?”陈家明一边将报告收起,一边向冯贵问道。他的口气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但在冯贵听来却是毛骨悚然。只见他扑通一声下跪求饶道:“会长恕罪。小的这次一时不查让商会的文件流落到不法者手中。当小的发现时,那个大兴号已经开张四个多月了。”
“四个多月?”陈家明眉毛一挑将报告丢给冯贵道:“按上面的说法现在那个骗子在嘉定招摇撞骗都已经近半年了,你现在才来报告!”
“会长息怒。小的知罪,小的罪该万死。”冯贵紧紧匍匐在地上千罪道。
“好了,我现在不想听这些废话。你说说这两个月来你都干了些什么吧!”陈家明打断道。
“回会长,小的在得知此事后立即就派人去嘉定做了调查。原本想向会长您报告来着,可……可会长您当时碰巧在汤山,而夫人她……她说这事由她来管。”冯贵吞吞吐吐地说道。
“夫人?!”陈家明听罢先是一怔,随即脸色一沉道:“那夫人又让你干了什么?”
“回会长,夫人让小人一边继续调查那个大兴号,一边监视姚大人一行。”冯贵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你又调查出了些什么?”陈家明哼了一声道。
“回会长,有关大兴号的情况报告上都写明了。”冯贵说到这里又用膝盖向前挪动了几步道:“不过那姚启圣等人的举动倒是怪得很。他们并没有来商会进行调查,而是一直微服在嘉定转悠。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