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抬爱,此乃臣应尽之责。臣在卸任之时,已将相关政务与新任河北省政使罗同天大人以及燕京府尹曹天琦大人交接完毕了。陛下您大可放心,北方政务的脉络早已理清。相信罗大人和曹大人在日后一定能比臣做得更好。”黄宗羲恭敬地拱手道。此时的他十分清楚,不仅是这一次,可能往后也不再会有官员能像自己这般同时身兼河北省政使燕京府尹两职。随着自己的卸任,巡抚一职算是真正退出了中原的舞台。
“恩,卿家做事向来就不会让朕操心。说实话,若非卿家这几年呕心沥血,帝国的北部也不会如此迅速的恢复元气。”孙露说道这儿不由起身向黄宗羲拱手作揖道:“朕在此替北方的百姓谢过黄卿家了。”
眼见女皇突然向自己的行礼,受宠若惊的黄宗羲连忙起身连连摆手道:“陛下这可万万使不得!使不得。臣这些年来不过是尽一个臣子应尽的本分。更何况臣在北方为官之时常常刚愎自用,给陛下您带来过不少困扰。臣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哎呓,黄卿家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妈起来了。卿家这五年来的政绩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朕这一拜,卿家受之无愧。难道说卿家对自己的这五年来的作风也觉得不满意吗?”孙露眨了眨眼睛反问道。
女皇的这声反问算是直说到黄宗羲的心坎里去了。是的,对于自己这五年来在北方所实施的举措,黄宗羲从来都没有后悔过。相反,他始终认为越是在而今这个商会横行的时代,越是需要朝廷采取雷厉风行的手段。只有这样才能使国家不至于因某些人的一己私欲而陷入混乱。故而这五年来,黄宗羲在北方一直都密切控制着商会在北方诸省的发展。一方面他依照朝廷的政策,为商会在民间的投资提供各种政策扶植。另一方面对于关乎地方民生社稷的重要项目,他则坚持由官府出面“官办”。就算是公开招标的栈道工程,他亦着令当地官府严格监视中标者的表现。这么做的结果,自然是引来了商会方面的诸多不满。不过在北方诸省那惊人的发展速度之下,这些不满之声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当然在女皇的面前,黄宗羲还不敢有所造次的。却见他强忍着心中的得意,向女皇一拱手低调的谦虚道:“陛下谬赞了。”
眼见黄宗羲有些眉飞色舞又有些谦恭的模样,孙露何尝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却见她沉吟了一声,正色道:“我中华在立朝之初,北方诸省可谓是集贫、乱、散于一身。正是由于卿家能审时度势,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段重典治乱势,这才有了现今北方诸省的蒸蒸日上。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卿家现在已是内阁重臣,不再是治理一方的地方大员。朕希望卿家能继续发挥在北方时不守成规、以实应变的优势。”
女皇这番话语,在黄宗羲的眼中既像是语重心长的告戒,又像是殷切的期盼。在心中回味了一番之后,他当即就自信满满地回道:“陛下放心,臣定当不负陛下厚望!”
“爱卿话可不能说得太满哦。此次国会上发生的事,卿家应该也听说了吧。国会可不比地方议会,这内阁大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孙露颇有感触微笑道。
其实对于这次国会否决内阁议案的举动,孙露的内心可远没有她表面所表现的那么神定气闲。一直以来后世有关国人喜好“内讧”的描述,总让人觉得以国人缺少应付分歧的素质。作为帝国统治者的弘武女皇更是由衷地害怕这事会演变成一场难以收拾的党争。为此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亲自出面,以皇权排解争端的打算。不过之后国会内部自行消解矛盾的举动又再一次让她见识了古人的应变能力。更为自己没有动用手中权利影响国会而感到庆幸。
然而面对女皇的这番忠告,黄宗羲却有着自己的另一番想法。却见他当即就直言不讳地进言道:“陛下,恕臣直言。臣以为朝廷在这件事情上太过迁就国会了。如果放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下去,势必会影响到朝廷日后的决策。”
“哦?卿家何出此言?”孙露饶有兴趣的问道。在诸多大臣之中黄宗羲是少数几个与女皇对话从不揣摩圣意的大臣。他总是根据自己心中所想直言上书。而这一点也正是他最受女皇欣赏的地方。
“回陛下,朝廷的每一项决策都是经过大臣根据国家情况细心推敲所得。而国会的议员不过是一些在野的布衣而已。虽说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有识之士,但终究是凤毛麟角。大多数国会议员的经验与目光都不能与朝廷官员相提并论。况且某些商会出身的国会议员往往关注的只是自己的蝇头小利,难以做到以全局为重。朝廷适当地接受国会的意见,确实是件好事。但要说以国会的意志作为朝廷执政的方向,则就有些本末倒置了。”黄宗羲语气坚定的进言道。
虽然内阁乃至复兴党在经过这次的否决事件后都对国会心存不满。但肯当着女皇的面如此直言的,黄宗羲算是中华朝的第一人。不过孙露并没有驳斥对方或是向对方讲一大堆来自后世的道理,而是微笑着示意黄宗羲继续讲下去道:“恩,看来卿家对国会的看法还真不少呢。那依爱卿内阁大臣的身份来看,朝廷应该如何调整国会与内阁的关系呢?”
“回陛下,臣在此非议国会的安排,并不是因为臣现在身处内阁大臣之位。而是出于帝国目前所要面对的严峻情势。”黄宗羲一个抱拳义正严词地说道:“陛下,臣这一次虽未能亲临国会现场。却也深知国会此次就帝国陆权优先,还是海权优先的问题产生了诸多分歧。直至国会结束都没有分出一个伯仲来。虽说国会与内阁最终以‘陆海并进’暂时平息了国会的分歧。可实际上却为帝国选择了一条最为艰难的道路。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帝国在开疆拓土之时,总会有先后之分。设想若是当朝廷忙于备战西北战事之时,沿海的势力却抬出此次国会所定的‘陆海并进’方针,要求朝廷以海权为重。而当朝廷转向经略海洋之时,内陆的势力却又以同样的理由要求朝廷出兵西北。如此往复之下,怕是到最后帝国不是‘陆海并进’,而是‘海陆俱失’!”
虽说黄宗羲举的这个例子可以说是最极端,最糟糕的结果。但是身位一个执政者,孙露却深知有些时候一个政策如果达不到最佳效果,那它的最终结果往往就是最糟糕的那种。孙露虽不是一个守成的执政者,但听到这样的危险之时,脸色亦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眼见女皇神色开始凝重,一旁的黄宗羲跟着便趁热打铁道:“陛下,您曾在甲申之乱时说过只有铁与血才能拯救中原。臣则认为现在的帝国依旧需要陛下您的‘铁血之说’。空谈与扯皮不可能为帝国开拓疆土。只有用强而有力的手腕,才能力排众意,将帝国的各方势力凝聚在帝国的战旗之下!所以臣在此恳请陛下三思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