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似的号角声伴随着野蛮的嘶吼,蒙古骑兵就像数个世纪前他们的祖先一样挥舞着马刀叫嚣着冲上了高地。然而迎接他们的却不再是数百年前的弓箭矢弩。一连窜犀利的齐射瞬间就像是一道死墙一般夺去数十名骑手的性命。他们中的有些人是被铅弹直接夺去了生命,而更多的则是因为座骑被击毙击伤而从马上摔死或摔伤。不可否认高地的斜坡既延缓了骑兵的冲击速度,同时也曾加了火枪有限的射程。
高地上所发生一切自然都被波雅尔科乌看在了眼里。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感到意外。相反借着这次的佯攻他对对面的对手又有了一番更深入的了解。而蒙古人方面也十分清楚罗刹鬼子的意图。在丢下数十具尸体之后,他们很快就调头撤了回去。这些蒙古兵并不是卓特巴巴图尔的嫡系。“爷爷不亲,姥姥不爱”的地位让他们比任何人都会保护自己。
眼看着蒙古人一次冲锋就退了下来,波雅尔科乌那蔚蓝色的眼眸中顿时就闪起了鄙夷之色。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呵斥那些退缩的蒙古骑兵。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大摇大摆着推出了自己的看家法宝——火炮。当然正如之前刘宗亮奔袭东赛汗山没有带火炮一样。临时决定追击多尔衮部的准军这次也没携带相应的火炮。因此由哥萨克军团随身携带的两门12磅炮便成了整个联军最重型的武器。也无怪乎波雅尔科乌会摆出这样一副嚣张气焰了。
眼看着炮弹呼啸着划破清澈的天际,冒着黑烟的火球就如一朵朵地狱之花般在草原上不断升起,波雅尔科乌不由自主地就挂起了残忍的微笑。不过这样的炮轰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他看来对付眼前的这块高地根本就用不着使出全力。于是在两门火炮连射两轮之后,他终于挥手示意停止了炮轰。
硝烟散尽后,中华军所处的高地又再一次清晰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相比之前猛烈迎击的情景,眼前的高地似乎就此没了一丝的生气。残垣断壁下几乎看不到什么生的迹象。这当然是波雅尔科乌最想看到的效果。却见他就此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的指挥刀指向了前方早已没了反应的高地,大声命令道:“全体前进!”
随着波雅尔科乌的一声令下,排着整齐队型的俄军当下便端起了枪,就着庄严的鼓点,迈着划一的鹅步气势汹汹地朝中华军所在的高地进军了。而波雅尔科乌则一边望着自己杰作,一边和着鼓点得意忘形地摇头晃脑起来。在他看来此刻唯一可惜的是没有一个画家在自己身旁将眼前的这一令人激奋的情景给描摹下来。
然而波雅尔科乌的喜悦之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正当俄军步步逼近高地上的残垣之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掩盖了俄军鼓点。刹那间一朵黑色的花就此在俄军的中央绽开了。还未等这些罗刹鬼子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爆炸便在他们身边炸开了花。被炸得晕头转向的俄军顿时就放弃了刚才华丽的队型,转而丢盔弃甲着抱头鼠窜起来。见此情形,波雅尔科乌自然是又气又急。可他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敌军炮台的位置。再说如此密集的爆炸效果又岂是一两门火炮可以达到的。要不就是炮弹事先就已经在那里了?
“我的上帝啊,是地雷!”总算反应过来的波雅尔科乌失声尖叫道。好不容易搞清楚情况大他连忙上前冲着自己的人马大声吆喝道:“那不是火炮!快回去,继续进攻!快回去!”
然而罗刹兵们早已被炸得没了方向,哪儿还顾得上听从命令。一个个头也不回地一溜烟似地都跑了回来。面对仓皇逃窜的亲兵,以及周围蒙古人鄙夷的眼神,这一刻波雅尔科乌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得紧。因为他知道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正在背后死死盯着自己的窘状。
不错,波雅尔科乌这一路糟糕的表演都被另一处高地上的卓特巴巴图尔看在了眼里。待看见罗刹兵们被炸得四处逃窜时,这位准葛尔汗终于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向身旁的罗刹军师质问道:“这就是你们的御用军团吗?”
事到如今,不敢再吹嘘什么的捷利亚宁只好以沉默来应付这令人尴尬的状况。而卓特巴巴图尔在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后,举手朝远处的战场的挥了挥手。底下的传令兵见状立刻就会意地竖起了两杆大旗。却见原本卫戌在大营侧翼的两支骑兵立刻就如两股洪流一般朝着可汗所指的方向汇聚而去。
面对犹如黑色潮水一般朝自己涌来的蒙古骑兵,此时此刻躲在掩体后头的袁世泽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如果说面对先前罗刹人的炮轰与进攻,他还能保持一丝镇定的话。那眼前的情景却让他由衷地萌生出了恐惧之心。却见他不由自主地就向一旁的夏完淳紧张地问道:“完淳,你看这次来的有多少人?”
“大概有两三千人吧。不过,他们不可能一次全涌上来。”夏完淳的声音虽然还算镇定,可他那挺拔的鼻子上却已经渗出了点点汗珠。
“哦,是这样啊。”袁世泽惨白着脸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了一句道:“那我们事先埋下的地雷还剩多少没有引爆?”
“大概还有一半,估计还能应付一轮冲锋。让战士们瞧准点拉弦。之后我们就得靠这里的手雷和那三门骑兵炮了。”夏完淳估莫着算了一下道。
“好的。”袁世泽认真地点了点头,可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虽然他很清楚这个问题,事到如今再问已无多大的意义。但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完淳,你说那些满人真的会按照你所安排的计划去行动吗?”
“应该吧。”夏完淳一边观察着敌军的动向,一边随口回答道。
“应该!”若不是碍于眼前特殊的情况,袁世泽差一点儿就要跳了起来。却见他赶紧凑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完淳,这可不是应该不应该的事情。我们可是把所有的马匹以及其他五门骑兵跑都给了满人。如果他们现在丢下我们逃跑的话,或是没有按照你的计划进攻准军帅营,亦或他们错过了关键的时机,我们这里将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世泽,你也应该知晓我们现在除了相信满人之外已经没有第二条选择。”夏完淳回过头肃然的回答道。
一瞬间绝望的情绪涌上了袁世泽的心头,此时的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最终他还是豁然地笑了笑道:“完淳,你这家伙可真是个不要命的赌徒。罢了,作战至此能为朝廷效忠,也是我辈的职责。”
“世泽,你后悔同意我的计划了?”夏完淳反问道。
“不,只是觉得在草原上转了几个月,最终还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有些感慨罢了。”袁世泽叹了口气道。
“我倒觉得此刻我们比之前在布勒干时更有胜算。”夏完淳说着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自己的战友,然后指着远处隐约飘着三杆大旗的地方道:“世泽你瞧,那里就是准军帅营。刚才的命令就是从那里传出的。如果卓特巴巴图尔此刻真的就座在那里的话,那我们的胜算就有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