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发是一瞬间的事,又经历了几天水路,她又变成了一个皮薄馅足的肉包子,她那点钱在船上用用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能精打细算,她想着等到了长安,她就先去哪家酒楼做个打杂,有吃有住的,夜里可以安心备考。
她一开始还怕被黛家找回去,整日蒙着面提心吊胆,好在没出什么事。
看来她这回是真的离开了。
最后一程的船不小,黛争这种交的钱少的,自然就住在最下层,她自己的衣服都不厚实,多亏之前薅了黛策的衣裳,披上两层外裳双脚一缩,就能坐在角落里听趣闻。
“你们听说了吗?之前说已死的九皇子,前阵子回到长安了!”
“可当真?”
“我从上层偷听的。”
“半年前九皇子可是以谋逆之罪被太子先斩后奏的呀!当时闹得多大呀,我听闻九皇子是极为良善之人,我当时就不大信他会谋反……”
“那我哪知道?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咯……”
这一趟她算是开了眼了,她之前接触的无非是汝城那一亩三分地,谈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一船的人,谈的五花八门,各路货色齐全,若是家长里短,她就竖着耳朵听,若是实在不堪入耳的,她就去甲板上吹风。
一来二去,这层的汉子都知道这个睡在角落的小“郎君”是个货真价实的粉面小生。
年纪不大,长得不错,挺值钱。
有几个人就打起了她的主意,自导自演地跟她套近乎,又想方设法想拉她入伙,说自己亲戚就是在长安开酒馆的,这次来是投奔亲戚的。
“看你小郎君人不错,到时候跟着我们混,总不会差到哪去!”
跟黛争攀谈的是一个十分面善的郎君,黛争对他有印象,喜欢坐在人群安静地听那些人谈天说地。
或许他是个好人,但或许不是。
兰玖就看着十分面善,甚至如果他想,他可以让他人认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最无辜的郎君。
他就是那种不外露的坏胚。
所以,经历过兰玖这事,黛争学会了留个心眼。
她听他们的话只信一半。
果不其然,在到达长安的前一晚,那位面善的郎君就开始劝黛争和他们一起下船,说他们提前得了信,要从另一条路去长安,还更近些。
黛争当然不愿意,想着随意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今夜,黛争就抱着她的包袱,不敢离开下层半步,破天荒地扎根在人堆里,就怕他们趁着夜深人静对她下手。
没成想,到了半夜,还有更棘手的事情发生。
她因为提心吊胆,根本没怎么睡着,便听到甲板上有人吵吵嚷嚷,甚至还伴随着刀剑之声。
结果,竟然是他们的客船遭遇了水匪!
一时间,下层乱作一团,她夹在人群中想办法赶紧逃生,却不料就在这当头,那几个汉子还想着带走她。
人潮汹涌,短兵相接,到处都是求救和叫喊,进退维谷间,黛争选择跳了下去。
她会游术,很快就抱到一棵浮木,水波推着浮木越飘越远,黛争也很快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麻木的身体找回了温暖。
她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还未完全睁开,就听到一个悦耳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响起:“女公子,你可终于醒了!”
随即,她闻到不同的胭脂香由远及近,“女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要是别人,可就说不定了。”
她这才睁开眼,迷茫地看着眼前几个好奇大胆的目光,而这些女子,个个相貌清丽可人,柳腰款款。
越过她们头顶,是朱红色的船顶,熏炉带来的暖意,让整个舱室变成了一间暖阁。
让她甚至以为在画中。
“这里是……?”
“女公子,这是我们自己的船。”这些女子中,最大的也不过比她大不了几岁,其中一个递给她一个手炉,“我们姐妹几个正要去长安营生,不知女公子姓甚名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遭此劫难,是要去何处?”
良善的人总会绝处逢生,同为女子,黛争心底从未有排斥,并不会觉得跟船上那些人一样,是想要对她做什么坏事。
于是,她简单粗糙地讲述了下自己是如何救了一个男子,又遭到男子背叛,无奈出逃后又遇到他们的故事。
听闻黛争讲后,她们皆是露出同情又佩服的表情,“世间竟还有如此龌龊之事,争娘做的,都是我们姐妹做不出的大事。今后唤我赵二娘便好,不如就搭我们的船一齐去长安,弱不嫌弃,也可跟我们同住。”
“我们并非良籍,以后怕是对你的仕途不利。”
“怎会嫌弃,我没有资格说旁人。”黛争摇了摇头,她张了张嘴,兰玖的脸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他的虚情假意,令她将自己相似的命运又吞回腹中,“各位娘子的大恩大德,黛争没齿难忘,若是黛争之后成了事,定帮各位娘子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