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工藤学长开口。
“为了生活。”我说。
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我的生活,与工藤学长、月城学姐的生活不一样。我没有能够在夏威夷教会我学车的爸爸,没有风靡全球的明星妈妈,没有能够买得起一整串镶钻项链的家庭,也没有能够成为大家所关注的对象的资格。”
“我的生活,注定了是拼命学习,然后成为精英,为家庭带来一些改变。”
生活就是这样的。
“我的生活,是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决定的。”
话音落下,狭长的走廊,我低着头,双手递着御守,不敢直视工藤学长的眼睛。
我知道他没有生气,但这是因为他没有看到我的生活。他活在阳光下,活在了我的目标终点,他无法理解我,因为从一开始,他、他们这些人,就拥有了一切。
我无法接受这样天真的馈赠,哪怕它那么善良。
我是这么丑陋。
滴答。
医疗休息室的水龙头滴下一滴水,我听见了工藤学长的声音。
“馆林,你吃过发霉的面包吗?”
什么?
“那种发霉到布满灰绿色、灰黑色的霉菌的、只有零星地方是完好的面包。将那些发霉的地方撕去,吞下尚且完好的部分,口腔里会充斥着酸苦的味道,苦到像是吃了胆汁,酸到仿佛身处垃圾桶旁。”
那是什么?
“或者子弹与脸颊相擦而过,你会闻到皮肤被烧灼烤焦的味道。再或者炸弹在你面前倒数最后一分钟,而你身后是所有你爱的人――家人、恋人、同伴。再再或者,火灾将你的过去全部烧毁,家人推开你,用自己的生命换你活下去的机会。再再再或者,生死危机的最后一刻,死神已经将你拉进地狱,呼吸机和抢救机此起彼伏的响着,你无法动弹,甚至连生都是奢望――又何谈生活。”
那是电影吗?
“馆林。”
工藤学长眉眼舒展,这一向意气风发、张扬朝气的人,此刻竟那么温柔。
他毫无指责、也没有失望,他淡淡的笑着,似乎刚才那些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只是他在陈述的电影画面。
然而他说:
“这是我们的生活。”
-
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我坐在走廊上,听着工藤学长给我讲了一个相当漫长的故事。
它有多长?我低头看表,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半。
但我却觉得这一切一瞬而过,甚至意犹未尽。
“后来呢?”我问。
工藤学长说的很轻松:“后来我们活了下来,好回归到如今的生活,成为了你的工藤学长和月城学姐。”
“没有去FBI?”
“没有。”
“因为那时还没有上大学吗?”
“嗯……不全是。就算上完大学,也不会去吧。”
“为什么?”
我惊呼。
即便是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我,也明白FBI是个多么厉害的存在。
“因为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工藤学长耸了耸肩,“理世也是,她只想在东京住下来,祓除诅咒或者开一家甜品店。”
“……”
我目瞪口呆。
一边是FBI,一边是甜品店。
生活是这样魔幻的样子吗?
“那么馆林,你呢?”工藤学长忽然问起,“你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我――”
我想要的生活……我低头看着御守,竟没有答案。
“抱歉。”工藤学长忽然道歉,“擅自将你推荐给学生会和社团,这是我和理世没有慎重考虑就做出的决定。”
原来如此。
原来御守的改变,皆在人为。
“其实那天在海边遇见的咒灵――包括今天的这个咒灵――都是馆林你产生的。理世说她从未见过这样悲伤而绝望的咒灵,乃至它的创造者都没有利用它去伤害其他人,而是希望它反过来吞噬自己。”
“她说,她看见你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绝望。如果想要彻底祓除你的诅咒,那就必须让你重拾对生活的热情。”
“结果效果却适得其反了。”
工藤学长挠挠头,又轻叹一口气。
“适得其反的意思是,我今天产生了更……更危险的咒灵吗?”
“对。所以理世祓除它花了不少力气。”工藤学长点头,但随即又道,“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主要是理世自己也并不是很擅长,她是后面才学习的利用咒具祓除诅咒。”
“那……我以后还会生出这样的诅咒吗?”
工藤学长摩挲着下巴:“……不知道。这个答案大概只有你自己知道,馆林同学。”
我会知道吗?
“你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这不是任何人能够替你决定的事情。我不可以,理世不可以,你的父亲母亲也不可以。走出来吧,馆林,去找你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