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院的训练服是藏青色,胸口没有学校的名称,只有两个宋体的白色汉字:中国。
那时候的刘钦东说:“就是, 太未雨绸缪了。还不如想想晚饭吃什么。”
“那你一会儿吃什么啊?”路乐继续问, 在食堂的大盘鸡和黄焖鸡当中犹豫不决。
“一会儿再说, 不着急呢。”刘钦东回答, 笑得忽近忽远,好像已经决定了晚饭,永远比自己快一个节奏。
不着急, 不着急……再一眨眼,当年未雨绸缪的那一年早就成了记忆里的黄金时代,那晚上究竟吃了大盘鸡还是黄焖鸡米饭, 路乐已经不记得了。分秒而过,当年还觉得时光漫长, 一分一分都是挪动运行,殊不知青春也就只是几个春秋冬夏的恍惚。
当年定下的训练大周期,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大周期了。现在是他来给学生定目标, 看着他们肆意洋溢能量的笑脸和身体, 路乐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老了。从小路变成了老路, 从学生变成了助教,步入中年后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回忆从前,只不过里面少了一个人。
“路助教,这杯我还是得敬您。”王灵芝刚好坐在他的旁边,声音将他从记忆当中揪了出来,“感谢您这些日子为四水做的一切,很多事都是家长应当做的,我照顾得不够仔细,多亏您在。”
“哪里哪里,我是助教,一切都是分内的事,举手之劳罢了。”路乐赶紧拿起酒杯,两个人都不看量,意思到了就好。
王灵芝原本不会喝酒,以前做生意免不得酒局,就这样,一个离婚又没工作经验的女人开始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从大学毕业就进入婚姻到哭着走出婚姻,两手空空面対社会的铁拳,奋斗到了今天。“当然不是分内的事,您看,我这个做家长的都没给他求个护身符什么的,全让您想到了。”
路乐再摇摇头:“那是因为我这人从小就迷信,有时候不信不行啊,毕竟孩子是练这个的……”
“是是是,您说得対。”王灵芝嗯嗯地点着头,“实不相瞒,刚才比赛最后几跳我都没敢睁眼。我大儿子是跳高的,比他好一些,10米台太高了……”
路乐抿了一口酒水:“理解,好些家长都不敢看。确实,这项运动和危险挂钩,别说你们了,我们当老师的都悬心。四水这孩子……有天分,又知道努力,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
“他妈妈当年肯定也是不得已。”王灵芝深有体会,恐怕背后也是一个女人的悲惨故事。
路乐只好点头:“那这些年……就没回来找过?”
“没有,恐怕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她不知道孩子是这样长大的。不过我会好好照顾四水,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是绝対不亏待他,当小儿子一样。”王灵芝说。
“有您这一句话,往后我就彻底放心了,这杯酒,我敬您。”路乐举起小酒盅,这一回一饮而尽。王灵芝也一饮而尽,转过身时,顾冬兰在旁边举起了酒盅。
“小王,咱们两家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孩子们的事让孩子们去相处,顾风小时候是我带大的,咱们今天碰个杯吧。”顾冬兰时不时瞄一眼那桌,虽然她还没想通小风怎么就喜欢男生了,但是身为家长,她只希望这孩子顺顺利利长大成人,毕竟他小时候犯病吃苦太多次,如今快乐就好。
“対,一切尽在不言中了。”王灵芝再给自己满上,头一回喝酒喝这么高兴。
首体院那桌虽然不在吃瓜现场,但是每一口都吃到了,张钊这时总结:“没想到昌子还能跨院牵线,我感觉自己在看热血番。”
“业务范围扩大了啊。”白洋摘掉了金丝眼镜。
“呦,白队终于舍得摘眼镜了?”唐誉冷不丁地嘲讽他,“每天戴着它打官腔,也不觉得累啊?”
白洋直接回敬:“唐部长,你的小名是不是就叫‘官腔’?”
“你们别吵架了,都吵好几年了,吵到毕业就没法当好朋友了。”苏晓原忙着劝架,无奈自己口才不行,总劝不到点子上。再旁边就是认认真真吃饭的薛业,他刚抬头想听听隔壁发展到哪一步了,陶文昌是不是终于要挨揍了,结果脖子上又落了一只手。
“吃你的饭吧。”祝杰盯着他,把他偷偷拨出去的青菜又给拨回来。
北体院这一桌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阶段,所有人都看着陈双,不知道他的狙下一秒対准谁。
“昌哥,怎么这里面还有你的事?”陈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和哪个人清算,看谁都像是看靶子。
陶文昌放下手里的筷子,思考过后:“我有权保持沉默。”
“你没权沉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俩谈恋爱了?”陈双很不解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