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俞烨城随口答应。
等人走了,他叫来阿牧,问清楚始安公主不在后,俯身抱起正在打瞌睡的晋海川。
晋海川的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闷哼一声睁开眼,“聊完了?”
“嗯。”俞烨城大步走向含碧楼后门。
晋海川打哈欠,“愉快吗?”
俞烨城道:“庄将军说的多,我只管听。”
他说的是实话,晋海川没真的犯困,只是靠在旁边软榻上装睡,默默听他们讲话。
庄道之多喝几杯后有了醉意,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从自小练武时如何被师父训斥,到在兵部任职期间的逸闻趣事,再到自个儿与妻子有多恩爱,一双儿女有多乖巧懂事。
他阴郁凶恶的外表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然而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总有不同的人,或长或短的相伴,从不知何为孤独。
晋海川明白庄道之的用意。
可是这人的铁石心肠哪容易撬开。
回到官署,晋海川看着俞烨城支走阿牧,又亲自为他擦身换药。
动作轻柔又利落,不带多余的意思。
他烂泥似的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下巴,半睁着眼看俞烨城在伤痕上重新涂抹药膏。
“阿烨。”
“嗯?”
“如果成懿皇太子没死,和他搭伙过日子,定不会觉得孤单寂寞吧?所以,你愿意吗?”
晋海川能感觉到碰触伤痕的手依然是温柔小心的,原本有多疼,问出这句话后,还是有多疼。
这意味着俞烨城连最细微的心绪起伏也没有。
“你在胡说什么。”俞烨城放下药膏,拿起纱布,“庄道之的话,怎么能信。”
晋海川的嘴角绽开一丝苦笑。
罗行川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志同道合的挚友一起为事业和理想奋斗一生,多有意义?
不过人死如灯灭,曾经的话也成了屁话。
“是啊是啊,你忍辱负重多年,心里怨怼的要死,怎么可能喜欢他……大概是我吃太饱,困的厉害,脑子糊涂了。”他夸张的打个哈欠。
俞烨城捧着他的脸,轻轻地晃了晃,“先别睡,还要喝药。”
“哦。”晋海川平淡的应道,望着俞烨城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霾,“开战在即,将死千千万万人,你有考虑过劝颖王不要这么做吗?”
“颖王连我都不信任,又怎会听我劝言?”俞烨城埋头缠绕纱布。
烛火在晋海川的眼中跳动光彩,“这么说,你有过劝阻的想法?”
俞烨城环住晋海川瘦弱的身躯,将纱布从他身后绕过,“于他来说,坐上皇位,必须踩着万万人的白骨,不必浪费那个时间。”
气息落在肩头,像针刺一样疼,晋海川看向摇曳的烛火,“你只要说有没有就好了,关颖王屁事。”
听他说话这么粗鲁,俞烨城停下手,凝望着他左半边脸。
他依然没有回望过来。
俞烨城下意识的做出回答:“没有。”
因为没有意义,不如思考去做更实际的事。
晋海川终于转头看来,脸上满是谄媚的笑,“阿烨真是个看的透又果断的人儿。”
那种分裂感又在晋海川的身上清晰的展现出来,俞烨城微微眯起眼睛,细细的审视着他的脸庞,总觉得这副身躯里好像住着几个人,总在不知不觉中随性的变换着。
“你突然问我这些做什么?”
“不分分心的话……”晋海川耸耸肩,手掌顺着俞烨城的胳膊缓缓而下,“感觉现在这样子,容易出点事。”
俞烨城借整理纱布,颠开他的爪子,“你也不瞧瞧你现在的身体能受的住吗?”
晋海川仰头长叹,“就怕俞大少爷忽然狂性大发呢!”
俞烨城扎好纱布,给他穿好衣裤,“记着甪里大夫的叮嘱,不要想太多。”
晋海川不在乎的挑了挑眉梢,一把夺过俞烨城端来的药,一饮而尽。
“我要睡觉了。”
俞烨城默默的抱起他,轻轻放在床上。
苦涩的药味再嘴里回荡,怎么也化解不开,晋海川闭着眼,好半天没睡着。
浑浑噩噩到天亮,俞烨城离开后,晋海川吃过早饭,看到堆积在案上的书。
他随意翻开一本,昨日抄写的字句历历在目。
其中到底藏了什么奥妙?
俞烨城拿罗行川与罗行洲的字,做什么?
他细细思量,平整的书页在他的手指下,渐渐皱起,随着细微的撕裂声,一整页被他扯下来一小半。
微微叹口气,他唤来阿牧,让他把这件事转告罗行湛。
“……这件事牵扯数以万计的人命,一定要查清楚俞烨城是否暗中作祟,借机在罗行洲面前立功。”
阿牧问道:“真是如此的话,公子打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