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芋仰起脸:“我好着呢,休息一会儿就行了。”
萧樾:“不是在建议你,是你必须去。”
阮芋:……
她不再反驳。因为自己也知道,身体里有一块地方突然间不太舒服。
但她不愿意在同学朋友面前露怯。
萧樾真想把她直接拽起来扛到医务室。
但是那样做的话,她一定会暴跳如雷,说不定从此再也不搭理他。
萧樾看向阮芋身旁的乔羽真:“你陪她去医务室,现在。”
阮芋忽然摆摆手:“好啦好啦,去就去嘛,我手上的伤确实需要清理一下。”
说着,她勾住乔羽真胳膊将自己拎起来。
临走时斜斜瞟了萧樾一眼,像是赌气,但眼神并不凶狠,没含着多少怨气。
“樾哥?”
国庆凑到萧樾身边,轻搭了搭他肩膀,“看什么呢?体委那边叫讨论混合赛的战术了。”
萧樾扫他一眼,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我们班有人受伤吗?”
国庆:“啊?”
萧樾微皱眉:“没有?”
国庆想了想:“好像没有吧,噢,就老刘和老谢抢接球的时候面对面撞在一块,老刘的指甲把老谢手背刮破了一块……”
他后面正想跟一句——这点伤算毛线——就听萧樾若有所思地说:
“严重吗?要不要带他去医务室看一下?”
国庆露出无语的微笑:“哥,你信不信他没走到医务室门口伤就痊愈了。”
萧樾:……
彼时的医务室前厅内。
圆脸校医打量阮芋一眼,认出她就是开学第一天来过的那个满手针孔的小可怜。
她手背上的针孔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但是幼嫩的小臂不知在哪划出了一大片血痕。
虽然看着可怖,但只是常见的皮外伤,校医没啥语气地让阮芋坐着等一会儿,她去拿东西帮她清理伤口。
“老师,等一下。”
阮芋忽然叫住校医,吞吞吐吐地说,“我肚子也有一点点不舒服。”
校医:“哦?哪不舒服?”
说着便伸手往她腹部探。
阮芋略显紧张地退了半步,余光扫过身旁的乔羽真,她低声道:
“能不能去里面的房间给我看啊?”
校医一愣。
但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让阮芋自己先进去,乔羽真坐在外面等。
来到医务室封闭的小隔间里,阮芋坐在雪白的担架床上,终于可以放肆地皱起眉头。
校医很快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消毒用具。
“你肚子哪儿不舒服?要不要把衣服掀起来我看看,万一摔到肋骨什么的……”
校医的声音在阮芋把薄薄两层衣物掀起来的那刻突然静音。
细长的一道疤痕横亘在少女莹白如玉的腹部肌肤上,几近触目惊心。
“就是这儿。”阮芋糯声说,“我做过移植手术,然后,刚才打排球赛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年轻的校医听罢,脸上各种颜色转了个遍。
她立即凑到近处,观察疤痕附近的皮下状态,用手轻轻按压周围询问阮芋的感觉,得到“有点钝痛,但不是很严重”这样的答复,校医抿了抿唇,将她衣服盖下,走去外边拿血压测量仪。
直到阮芋测完血压,数值显示正常,脾气火爆的校医终于控制不住抬高音量。
“你什么时候做手术的?”
阮芋:“四个月前。”
“我觉得你可能是疯了。”校医疾言厉色道,“你当器官移植是什么小手术?你起码半年之内都不能进行任何剧烈运动,你这样对得起你的家人吗?”
……
肝脏可以切除部分移植,所以校医下意识认为阮芋接受的是家人的活体肝脏移植。
阮芋:“就……我前段时间身体恢复得还可以,主治医师说可以尝试一些简单的运动加快身体机能恢复,比如慢跑什么的,但我跑步总没气,打球就还好……”
“没力气跑步是因为你在病床上躺太久了,肌肉暂时不能适应有氧运动。打球和慢跑能一样吗?打球玩的是爆发,属于剧烈运动,更何况比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磕碰到。”
阮芋咬了咬唇:“我知道了……”
校医:“我给你开个晚自习假条,让家里人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然后,从今天开始至少三个月内,除了慢跑,学校里任何体育项目都别参加,听到了吗。”
……
校医看她犹豫,忍不住皱眉:“能不能对你家人负责点?”
家人。
阮芋想到沈嘉炎,眼眶倏地一红,声音带了几分哽咽:“知道了,我知道错了。”
真的特别特别……对不起他。
她就是太想回到从前快活肆意的生活了。
学校的体育氛围浓厚,每时每刻都在怂恿鼓动着她。她就是有点羡慕许帆,羡慕萧樾……羡慕他们所有人。
但她这副身躯承载的,并不止她自己这条生命。
她应该用尽全力去珍惜现有的一切,应该摒弃所有想当然的念头,不要总是妄图回到从前。
阮芋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眼眶,听从校医指示伸出手臂处理擦伤。
过了许久,等她推开隔间房门走出去,已经完全看不出刚才红过眼眶。
乔羽真眼睛尖,还是看出一丝端倪:“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阮芋朝她撇撇嘴,反问回去:“你脸色也很差,怎么回事?”
“唉。”乔羽真看着她苍白的脸蛋,犹豫道,“等会再说吧。”
阮芋已经猜出来了。
他们班在男女混合赛中失利,输给16班,此行止步四强。
虽然有些难过,但是两个班总体水平差距明显,他们只管尽心尽力发挥出应有的水平,比赛结果早就不重要了。
“噢,对了。”乔羽真忽地笑起来,“你刚进去不久,萧樾突然来了,问我创可贴放在哪,他要拿几片走。”
“然后呢?”
“然后,他找到创可贴,又觉得这款不好,在医务室里到处乱转,想找有没有其他牌子的。最后啥也没找到,就被他们班同学夺命连环call叫回去打混合赛了。”
阮芋噗嗤笑了声:“干嘛呀他。”
乔羽真:“你说……他会不会在等你啊?”
阮芋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说他是来找你的。他又没看到我,只看到你。”
“你说的好像非常有道理!”乔羽真听完乐得大笑。
顷刻就收到校医一记瞪视,让她安静点,想笑去外面笑。
乔羽真缩起脖子,牵着阮芋的手离开医务室之后才敢说:“校医老师吃火药了?你刚才惹到她了?”
阮芋半尴不尬地扯了扯唇,心说应该是的。
和父亲通过电话,约好一小时左右到校接她去医院检查。
慢悠悠地走出建筑楼大门,远方夕阳淡去半片,天幕隐隐现出黧黑的夜色端倪。
许帆此时正等在建筑外的广场上。
她大步迎上去挽住阮芋胳膊,问出了和乔羽真一样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