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风的话像这河边的晚风一样直直吹进我心里。
我笑着说:“谢谢你,巽风。”
谢谢你,鼓励我。让我忽然就真的有了拿起笔的勇气。
巽风却突然伸手指了指我身后的河流。
“看,花灯来了。”
我转过身去,上游的人们放的花灯此刻都在慢慢经过这里。
只一瞬间就照亮了这座断桥。
我看着写满愿望的花灯自桥下穿过,闭上了双眼,将双手合十。
默默许愿:巽风快点喜欢上我吧。
“愿望是不会成真的,只能靠自己。”身后幽幽来这么一句,气得我转身就是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巽风小腿上,把巽风踹懵了。
“叫你乱说话。”
我丢下一句,便扬长而去。
只听见后面的巽风朝着我大吼:“你好大的胆子。”
我越想越气,他还凶我,我转身跑回了孙府。
再也不要喜欢这种没有情调的木头了。
(二十八)
不喜欢,也断然是不可能的。
这几日他都没来摊儿上,我也没有借口去找他,感觉自己都害相思病了。
赶巧画摊儿采薇盛会以后生意也不好,无所事事更容易想东想西,于是我决定去留月客栈帮帮忙。
月娘见我来了,朝我摆摆手,“今儿这钱你太好赚了,店里闲得很,别来蹭我。”
“月娘不要钱,我找点事情做。”我扑向柜台,抓住了月娘的手,使劲朝她眨巴眨巴眼睛,以示诚意。
月娘被我吓到了,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咋了。害病了吗?”
我挥开她的手,趴在柜台上有气无力地哀嚎:“害了,很严重的相思病。”
“哪家公子?”
我摇了摇头并不想告诉她。
结果不料她却更上心了,反倒给我指点道:“俗话说得好,这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可就只隔着一层纱呢?那有什么好烦恼的,你把你那小手绢一丢,再约上郎君去杏川河边儿上那么一走,事儿不就好办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我的手帕还在巽风那里呢。又有理由去找他了!
我直起身来,朝她一拱手, “月娘,谢谢你,成了我免你的份子钱!”
“谁娶你这疯丫头啊,我用不着出这份子钱。”月娘笑着低头,又打起了她的算盘。
我托店小二去给巽风捎了个信,巽风也算是个挺特别的客人,我提了一嘴,店小二马上就反应过来是他了。
没一会儿,店小二却告诉我,巽风不在房间里,应该是出门了。
也没听老莫说过巽风在采薇镇还有别的亲友啊,他会跑到哪儿去了呢。
一路想着,一路在街上乱逛。险些与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相撞时,被一只手拉到了一旁。
我吓得心狂跳,却被一道凌厉的声音搅得心下更乱了,“想找死的话,我可以马上让你结束你现在的生活。”
巽风黑着脸,将我从地上拽起来,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我此刻受惊过度,手脚发软,也起不了什么旖旎心思了。
“让我缓缓,让我先缓缓。”
他拿着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我靠着他的背,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力气。
“这时候怎么不见你胆子大了?”
他竟还有心打趣我,不过他救了我,不好与他生气。
于是我双手一伸,“可记得初见之时我塞给你的一方帕子,让你来我家吃个便饭你也不来,该还我了。”
“你不都给我了吗,为什么要还你。”
我顿时双颊绯红,据理力争道:“我没送你,我只是做个信物托给你的。”
那帕子上可绣了我的闺名,按照这里的习俗,留了女子的手帕那可是要成亲的,这憨货啥都不知道啊。
“拿东西来换吧。”巽风朝我挑眉道。
我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出我所料,巽风看上了老莫书房里的一幅揽月图,知道是那老头心头好,不好开口要,这旁敲侧击来了。
我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没说一句,这帕子我不要了。
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以后我与巽风若没结果,这帕子也不好放在他那里。帕子不能丢,对不起了老莫,我要胳膊肘往外拐了。
终于还是软磨硬泡将老莫的揽月图拿到手了。
我与巽风约了傍晚在杏川边上交换物件。
传说杏川连通仙界,在杏川边上定情的男女,一定会有幸福美满的结局。
所以当初老莫究竟是怎么捡到我的呢,约了老婆子被爽约?
张灯结彩的画舫才刚刚从我旁边驶过,我拿着揽月图,站在杏川边,往来人的方向看。
各家的炊烟已经缓缓升起,鸟雀也相携着飞回巢中。
身量高挑的少年郎,一下子就钻进了我眼里。
可手中却甩着一方白色的帕子,打碎了我眼底所有的温柔缱绻。
“把帕子还给我。”
“你先把画给我。”
“想得美,你先交帕子。”
双方都不服输,决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帕子又小又滑,我一下子就抢了过来,但画轴可就不一样了。
我自然不肯将老莫的画就这么白白交出去,至少得再给老头要个五十两。于是我没松手。
“夕让别闹。”巽风扯着画,又不敢太大力,下意识的喊出这么一句话,却直接令我如坠冰窟。
我缓缓松开了画,问他:“你刚刚说什么?”
巽风接手画的那一瞬间,满脑子都是这幅画,当然不记得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他兴奋的发出了几声敷衍的回应。
我却一手按在画上,冷酷无情地开口:“三百两银子,不给我就撕了这画。”
我恍惚感觉他心里其实有人,既然如此他便不可能成为我的情郎,那他就只能成为我的大肥羊了。左右这画是要不回来了,不如再赚一笔。
“你敢!”
“我有何不敢的。”
来回拉扯,还是巽风心疼那幅画,乖乖交了钱。
临走时还不忘骂道:“贪财好色,不知所谓!”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姿色,才说出这种话吧。老实说,我确实对他也算见色起意吧,也许还带有一点点见财起意。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缓缓蹲下身。
任眼泪爬满我的双颊,滚落进泥地里。
等我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月上柳梢了。
心里过于苦闷,于是我决定去找月娘喝酒。
月娘刚好准备回家,我们在大街上遇见,我生猛地扑进她坏里,开始嚎啕大哭。
她一手按着我的头,一只手遮住自己的脸,赶紧往没人的地方躲。
等到四周终于安静了,她才停下来,捧起我的脸,掐住我的人中,强制阻止我继续哭下去。
“咋了啊,我们阿杏被人甩了吗?”
我哽咽着跟她说了一下今天晚上这个情况。
没想到她却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告诉我:“你这又不是什么绝境,犯不着提前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