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也很高兴,她请了两个厨师明天来家里做好吃的,想邀请老师也过来吃。老师,你来吗?”
“我吗?”周航有点惊讶。
他不知道这顿饭是什么性质,如果是容家自己的家宴,自己一个外人过去是不是太尴尬了?
“妈妈说那两个厨师很厉害的,她想当面谢谢你,我也想要老师过来!”容小沅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老师不是很喜欢舅舅吗?舅舅明天也在呀。”
她还不知道男人也能爱上男人,以为周航和容风行只是像班上老是在一块玩的男同学一样,自然不需要遮遮掩掩。
“!”
周航听到这句话心跳都停了两秒,容小沅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让容风行听到还是绰绰有余的。果然,他看到容风行朝这边看了过来。
心里暗暗叫苦,他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根本不知道容小沅是从哪里看出来“喜欢”的。他生怕她再说些什么话把自己卖了,只好答应下来:“那我明天下午四点半过来可以吗?”
容小沅立马笑开了:“好!”
容风行看完手中最后一份策划文件,放下平板,朝容小沅走过来。
“讲完了吗?让我和你老师说点事。”
对方的视频界面抖动了一下,周航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容风行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伴随着低沉的一声:“周航。”
那张完美的脸被放大,和在平时面对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周航猛地把手机盖在被子上,身体也滑了下去,头撞在床头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
容风行听到那声响:“周航,怎么了?”
对方的声音闷闷的,“没事…我没事…”
“那为什么不把脸露出来?”
周航把眼睛从被子露出来一点,想就这样面对容风行,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只好把整张脸露出来,把手机翻了一个角,让对面只能看到他半张脸。
眼镜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对面的人乌龟一样把脸伸出来又缩回去,黑暗中浑黑的眼眸却还是亮的。
容风行很快就知道周航在磨蹭什么了,很淡地笑了一下,“周航,把脸露出来。”
周航看到容风行笑,脑子立马乱了,下意识地照做。
“小沅的寒假放一个月,她后半个月要补英语和数学,每周补三天,你愿意来吗?”
“啊…”周航遗憾地摇摇头,“恐怕不行,我寒假就放7天,后面要去实习了。”
容风行也料到周航假期应该不会有太多空余的时间,于是说:“小沅这两个月进步很大,我和她妈妈商量了一下,想让你下个学期继续给她补课,酬劳照旧,问问你的意见。”
这是一个送上门的机会,意味着周航能够继续有机会见到容风行,况且他给容小沅补课两个月也早就有了感情,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拒绝。
对于容风行这番话里对他业务能力的肯定,周航在心里高兴得简直想要摇尾巴,谁不想被喜欢的人夸夸?
“好的,还是老时间吗?”
“可能会重新安排,到时候我会再通知你。”
没有了工作上的话题,两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周航并不是个擅长找话题的人,但是他想多和对面的人说说话,所以还是硬起了一个开头,“容先生,我这几天都按照你说的和潇洒哥互动了,有帮助到你们吗?”
容风行想起了在电脑上看到的那些对话记录。
公司的样机已经分发出去一大半,筛选出的符合条件的志愿用户也比预期中的多了很多,每天研发部接收到的互动记录都会备份一份发到他的电脑上,他有空了就会挑几份出来看。
周航的用户名和他的微信名一摸一样,容风行一眼就认出来了,甚至特意留意了几天。
和大部分用户的记录一样,周航和潇洒哥的对话都是关于一些日常琐事,周航会和它分享每天发生的事,寻求它的评价而潇洒哥的回答最为一款人工智能来说无疑是完美的,但是最近它和周航关于一部喜剧片的聊天记录让他有点在意。
“当然,你们的记录我们都看到了,那么对于你自己呢?”容风行问,“这几天潇洒哥的存在有让你感到‘被陪伴’的感觉吗?”
周航迟疑了一下,如实说:“有吧……潇洒哥过来以后我的话都变多了,它真的已经不像是一个普通AI了,我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是吗。”容风行垂下眼,他在思考时习惯性地捻自己的指关节,“那你觉得它可以替代猫狗之类的宠物吗?在人情绪低落的时候,宠物都能起到慰藉的作用,但是如果潇洒哥这样的AI不能消除你的负面情绪,那么它就仍需要完善。你认为呢?”
周航沉默了,他答不上来。
从初中开始他就发现家中亲情淡薄,父母在外打工,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两人之间靠包办婚姻绑在一起,也没什么夫妻情分,一家四个人不像是家人,倒像是硬凑在一起过日子的人,有时他会很羡慕班上其他同学的家庭氛围,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
出于一种“外地人”的理念,家里教给周航的思想就是不去麻烦别人,不要接受不必要的人情,也不能太过信任别人。于是高中以后周航总是习惯一个人活动,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陪伴”是什么感觉。
或许容风行说的话是对的,有时他躺在床上一个人睡不着时,就会幻想自己有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他可以抱着它们,埋在它们的绒毛中入睡,好消除自己心底快要溢出来的负面情绪和孤独感。
但是这几日他从没想着要抱着潇洒哥睡觉,其实也有因为考试产生抑郁的心情,但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潇洒哥讲讲,他只会和它分享开心的事情。
——不给别人添麻烦,不将自己的情绪倾倒寄托在别人身上,不做令人扫兴的事情,所以感到难受了也应该理所应当地自己忍着。
“抱歉,容先生,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应该是我自己身上有问题……”
容风行发现周航的语气比之前低落了很多,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太严肃了,放低了声音说:“体验期还有很长时间,日后我会发给你一份问卷,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写在上面,不需要把这件事当作负担。”
有那么一瞬间周航觉得容风行的语气就像在哄自己,不过那也只是错觉罢了。
他笑笑,“好的,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因为刚才的对话,周航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把被子拉上头顶,想逼迫自己重新睡着。
或许是因为刚才自己的胡思乱想,周航在浅眠中梦到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那三年都像是一场灰白色调的哑剧,无论是在教室里还是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在他的世界里都没有声音,只记得梅雨季节潮湿的走廊和课本和落日下空荡荡的操场。
他的生活单调又规律,一个人上厕所,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在作为考场的楼与楼之间穿梭,再一个人下晚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