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事情,不要乱说。”孟氏摆摆手,有气无力的,“想来你也是累了,就先回房吧。”
洛永煦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杯,牛饮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这才道,“今儿随陛下去骁骑营阅兵,跟军中的领兵比划了几下;儿子瞧着母亲满脸忧色,府中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个老婆子了,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你这是才回来,怎么风尘仆仆,也不知回房洗漱一下。”孟氏虽然心有芥蒂,不过却还是强压下心头的不悦,瞧着洛永煦那带着疲累之色的眉宇,还有那染着些许尘土的衣衫,眉宇间的沟壑越发的深了。
“咦,娴儿也在。”洛永煦甩开流行大步进屋,瞧见小孟氏愣了下,视线再瞧着孟氏那紧皱的眉头,“怎么,娘,可是有谁惹您不开心了?”
小孟氏猛然抬头,眼前晶亮,“表哥,您回来了?”
孟氏话音刚落,一道清朗的嗓音骤然从门外响起。
“什么不知事的下人,娘,谁惹着您了告诉儿子,儿子立马让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作数。”
孟氏虽然并没有多聪明,但能够把持镇北侯府这么多年却也不笨;她垂下眼睑,“府上人多手也杂,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乌骨鸡又是难得的珍品;哎,冯氏走了,许是当真出了那等不知事的下人。”
“……这个……”
“这都已经酉时三刻了,钱嬷嬷怎地还没回来?”抬头见了她的动作,小孟氏淡笑着轻声道。
孟氏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朝门口处望了望,轻叹口气。
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提份位而已,洛倾寒是吗,洛倾雪是吗,哼,她倒要看看待他们声名尽毁,那太祖皇帝和太长公主还有没有脸面给他们出头!
提份位,哼!
“姑姑你真好。”小孟氏倚着孟氏,垂下的眼睑下面却闪过一丝阴暗。
贵妾的儿子,虽然也是庶出,但却能继承小部分财产,至少够他们娘仨吃穿不愁了。
显然这点孟氏比谁都要清楚,毕竟在她上面还有个一品大学士的嫡女顶着,就算要妾室抬平,也轮不到小孟氏;不过让她当个贵妾倒也是可以的。
继室,以小孟氏的身份是不太可能了。
孟氏可是看着她长大的,还能不了解他;“我已经与太长公主保证过,永煦三年之内不会续娶,你可要抓紧时间,最好再生个儿子,若是你那几个哥哥再争气些,立个大功,到时候水涨船高,指不定就能提提你的份位了。”
“行了,别装可怜了。”
小孟氏声泪俱下,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着。
“可是姑姑,现在娴娘不过是个良妾;现在还有您在背后撑着,睿儿和怜儿的日子才勉强好过些;表哥现在是风华正盛的时候,必然会续娶的;再抬一门继室生两个孩子,万一主母是个好的,那我们娘仨还能吃饱穿暖;若是个多心善妒的,待您百年之后,我们娘仨可要怎么活啊。”
“那最好,你这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了。”孟氏摇摇头,没好气的道。
小孟氏还想说些什么,听着孟氏那发怒的语气顿时也不觉有些索然无味,只能低低地应声着,“是,娴娘省得。”
说到这个,孟氏的面色也变了变,眸底的情绪翻涌虽然被很快压了下去,但隐约能发现她额头冒起的青筋和眼底闪过的不悦,“你要记着你现在的身份,冯氏不管怎样那都是永煦的原配嫡妻,洛倾寒是太祖皇帝钦封的世子,洛倾雪时太祖皇帝钦封的平安和乐郡主;往后没事别去招惹他们。”
“你还说!”
“可就算这样,您也是他们的祖母;难道他们还敢对您不敬不成?”小孟氏不依不挠,“那洛倾雪上次在素瑶居,竟然那般在表哥面前折辱娴娘;害娴娘被太长公主教训;连带着表哥都不喜欢娴娘,已经七日没去过娴娘的院子了。”
“你这丫头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这么爱撒娇。”孟氏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要记住,姑姑现在可不仅仅是你的姑姑,是你的婆母,更是这镇北侯府的老夫人;有些事情,就算偏疼也不能做得太过,更何况那洛倾寒、洛倾雪兄妹背后还有个太长公主。”
小孟氏倚着孟氏,并坐在软榻上,撅着嘴,“姑姑,人家还以为你不疼娴娘了。”
荣禧堂中。
……
她狠狠地打了个寒颤,面色也不由得温和了很多,只是那低垂的眼睑下,没有人看到她那阴鸷的眼神,“大夫人说得是,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乌骨鸡,这样才能证明大小姐的清白不是?”
“正是。”钱嬷嬷的心也咯噔一下,她刚才也只想着用老夫人能震慑这位大少爷,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落下如此把柄;想到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不说别人,老夫人是最终规矩,断不会容忍看不清自己身份的奴婢的。
听着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话,姚佳氏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要知道现在钱嬷嬷代表的可是老太太,她赶紧开口打断两人的话,“青云,你还是少说两句吧,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乌骨鸡才是。”
“哼!”洛青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老奴不敢!”钱嬷嬷低着头。
洛青云唇角微微扬起,染着一抹浓浓的嘲讽之色,“照钱嬷嬷的意思,祖母离了你吃不想睡不着,咱们镇北侯府是不是该给你修个香龛供起来,省得那日你不在了,祖母什么都做不了了?”
“原来如此,老奴今儿倒是受教了。”钱嬷嬷面色沉了沉,眼底猛然再次划过一道狠厉之色,想到之前那位对自己说的话,心狠了很,“既然各位主子都不待见老奴,老奴还是先告退了;老夫人习惯了老奴的伺候,若换了旁人定是不会习惯的。”
“嗯。”闻言,洛倾寒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妹妹与大夫人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余地!”
洛青云瞧着洛倾寒那宛若冰山似的脸以及身上不断散发出的让人退避三舍的寒气,斜睨了钱嬷嬷一眼;真是不该说这人有骨气还是有胆量。正所谓人有反骨,龙有逆鳞;在洛倾寒心中,洛倾雪无疑就是那处逆鳞,碰之即死。
“话太多!”洛倾寒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钱嬷嬷单手捂着脸,转头双眼瞧着面无表情,不急不缓地收回手的洛倾寒;死死地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
“世子,不知老奴犯了什么错?”
姚佳氏表情僵了一下;瞬间有些不自然;洛倾寒却是扬手,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我说大夫人,大小姐,您们可是商量好了,眼瞧着快酉时三刻,老奴也该回荣禧堂去伺候老夫人了。”钱嬷嬷垂着脑袋,语气带着些许阴阳怪气,让人就算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听得出她的不满。
满室刚陷入一片宁静,气氛也稍微平和了下来,可偏就有人见不得这样的温馨。
洛倾雪抬起头,眼角飞快地朝钱嬷嬷处瞄了眼,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唇微微抿着,犹豫了下点点头,笑得很是勉强,“那……就多谢大伯母了。”
镇北侯府中的下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就算是如姜嬷嬷这般被放出去嫁人的,卖身契也都还在。
“这样倾雪可是放心了?”姚佳氏上前两步,想握住洛倾雪的手却被洛倾寒侧身挡住,她只能讪讪地,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两秒,尴尬地收了回来。
“奴婢/奴才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在场的众位下人说的。
不知为什么,就在那一刻姚佳氏竟然打心底生出一股自卑之感,“倾雪你放心,你对你祖母的孝心,大家都看在眼里,有谁胆敢乱嚼舌根子的;大伯母做主直接乱棍打死了去;你们可都听见了?”
语气却是有气无力的,那一袭淡雅的素色,衬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色,好似狂风中摇摇欲坠的冷梅;明明风雪肆虐,明明已经用尽最后的力气,可却还倔强地呆在枝头,静静的,温柔的,带着那股无法言说的清然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