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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明(115)

作者:春溪笛晓 阅读记录

要是这次不搭理,王恕又该辞职了!

朱祐樘只能捏着鼻子道:“朕会命人查明是怎么回事,若是事情当真属实,必定让寿宁伯好好管教鹤龄他们。”

王恕见好就收,没逼迫太过,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朱祐樘派人去查问张鹤龄兄弟俩怎么会打架。

没一会人直接到他面前来了。

朱祐樘在东宫时就对张鹤龄兄弟俩极好,如今朱祐樘登基了,两人也还是和朱祐樘十分亲近,一见着人就开始告对方的状。

“陛下您看,我这眼睛就是他打青的!”张延龄气愤地上前给自家姐夫看挨了一拳的眼睛。

张鹤龄道:“你还敢说?你踹我那脚踹得多狠,我现在走路还瘸着呢!”

兄弟俩到后面虽然还喊上各自的狗腿子参与群殴,可下人哪里敢往他俩身上下手?都是彼此之间相互殴打。

当时的情况就是主子打主子的,下人打下人的,堪称乱中有序!

兄弟俩身上的伤,全是他们自己留下的!

朱祐樘听得脑壳痛。

“先不急着看伤。”朱祐樘板起脸问,“你们怎么当街打起来了?”

张鹤龄兄弟俩顿时没声了。

私底下去抢一个三岁小孩的饼吃,他们好意思吗?

他们当然好意思。

可要他们把这事儿交待出来,就有点难以启齿了。

这会儿兄弟俩又挺齐心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眼神里都是一个意思:你更不要脸你来讲!

朱祐樘直接点名:“张鹤龄,你先说。”

张鹤龄臊眉耷眼地给朱祐樘讲了讲,说他们打探到丘尚书家又做饼了。

可丘尚书向来不给人面子,他们跑上门会被撵出来,所以就想了另一个办法……蹲着等那王家小神童出来,上去讨要!

朱祐樘:“…………”

一切都挺顺利的,王家小神童也给他们分了张饼。可张延龄这人仗着自己离王家小神童近,抢先把那张饼给拿走了!

张鹤龄闻着饼香,馋到不行,偏张延龄不敬兄长不把饼分给他不说,还当着他的面吃了起来!

这不就是打起来了吗?

两边打着打着,张延龄这小子还叫他那些个狗腿子一起上,气得他只能喊自己的人冲上去干架了!

听着亲哥的话,张延龄忍不住替自己叫屈:“你骂我打我,还不许我还手了是吧?”

朱祐樘:“…………”

朱祐樘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两个十几岁的人跑去堵三岁小孩讨饼吃,结果兄弟俩自己打起来了!

朱祐樘道:“你们带这么多人去别人家门口堵人,真的是去‘讨要’?”

张鹤龄兄弟俩眼神游移起来。

他们本来当然不是去“讨要”的,只不过王家那小孩儿那么识趣,他们哪能承认自己是准备强抢的?

朱祐樘瞧见他们那眼神儿,更头疼了。

这事说出去,可太丢人了!

何况他才刚在进士恩荣宴上秀过神童,这两混账转头就找上门去欺负人,那不是当众打他脸吗?

还抢饼吃,他都没吃上,这两小子倒是敢跑丘尚书家门外当街强抢!

这事儿要是给丘尚书知道了,少不得得写份三千字的折子递上来骂人!

朱祐樘道:“你们当街斗殴的事已经被御史弹劾了,马上给我回去闭门反省一个月,不许再到处惹是生非!”

张鹤龄兄弟俩见自家姐夫脸色发沉,不敢再造次,连声答应下来。

等他们退到门边,朱祐樘又喊住他们正色警告道:“以后别再去欺负文哥儿。朕昨儿才特许他出席礼部赐宴,你们转头就去堵人,存心和朕作对是不是?人家才三岁,你们也好意思去抢人东西!”

听到朱祐樘罕有的严厉训斥,张鹤龄兄弟俩也知道要是再犯肯定没好果子吃,只得喏喏应是。

等走出殿外,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惊疑:那个特别识趣的王家小神童,居然能让他们姐夫这么看重!

看来,他们这次是真的找错欺负对象了!

张鹤龄兄弟俩灰溜溜地回了家,接受朱祐樘给他们安排的一个月禁足套餐。

寿宁伯张峦也接到个从天而降的旨意,说他教子无方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这惩罚虽不痛不痒,却也叫张峦觉得丢脸极了。

同时他还格外疑惑:他们家两个混账小子又干了什么?

张峦年轻时离家追随伯父读书,参加乡试总是屡试不中,就这么蹉跎了三年又三年,靠着读书时间足够长才勉强通过乡贡混成个国子监监生。

这中间他也没什么心思教导儿女,都是把他们留在家中随他们怎么闹腾。

那会儿他们家中不富裕,每次吃肉都靠抢的,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

如今他借着皇后女儿成了寿宁伯,平日里也会对他们管教一二。

可惜可能是父子之间分隔太久,他错过了教导儿子的最佳时期,每次他训起儿子来都有种浓浓的无力感。

这该怎么教才好?

张峦黑着一张脸回到寿宁伯府,就听见院子里的嬉闹声。

走近一看,是刚被禁足的张延龄在园子里和婢子们玩蒙眼抓人游戏,不仅是儿子蒙着眼去捉人,还有健壮的奴仆在周围驱赶婢子,弄得婢子们不时惊叫起来。

张峦是个读了半辈子书的人,哪怕如今因为外戚身份被赠了个武官职衔,骨子里还是向往文人风骨的。他看到自家园子里的荒唐景象,顿时怒不可遏:“张延龄,你在干什么?!”

没等张延龄撒腿逃跑,张峦已经抄起家伙上去给了儿子一顿毒打。

揍完小儿子,张峦又把因为腿还在疼没法一起玩的长子张鹤龄拎了出来,厉声质问那道“教子无方”的降罪旨意是怎么一回事。

张鹤龄刚才亲眼瞧见弟弟挨了顿打,哪里敢说实话,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们俩在街上吵着吵着打起来了,结果被不知哪个多事的御史看见了参了我们一本。”说着说着张鹤龄又气愤起来,觉得这些御史好没道理,“我们兄弟之间打个架,和他们当御史的有什么关系?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张峦:“…………”

张峦抄起家伙公平公正地给长子也补了一顿打。

兄弟俩一起嗷嗷乱叫。

还是张峦妻子金氏听到动静出来拦着,才没让他们被亲爹打断腿。

张峦余怒未消,对挡在儿子面前的妻子金氏说道:“不好好教他们,以后他们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金氏道:“你的好好教难道是动不动就打儿子?以前没见你们管过他们,现在你倒是逞起当爹的威风来了!”

张峦胸膛一阵起伏,感觉胸口堵得难受,最终只能默默地扔下手里的棍子,颓然地叹了口气。

相比寿宁伯府的鸡飞狗跳,王家就显得平和多了,文哥儿跟没事人似的在家里吃吃喝喝看书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