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博延抬眸看向她,唇角微微一扯表情说不出的怪异:“甚好。”
明明是她在羞辱他,甄氏却有种被他羞辱的感觉,脸上挂着的假笑倏然消失,交代屋中的丫鬟照着她的话做后,拂袖离去。
温茂见人走了,忙抢上前进了屋。
丫鬟畏惧的朝前厅内那道如劲松般的身影瞥一眼,迟疑道:“六爷此次就算犯了错,可依旧是侯老侯爷的心头肉,夫人这么对六爷,若被老侯爷知道了不太好吧?”
甄氏心中快意,瞥丫鬟一眼:“老侯爷现在正在气头上,没有闲工夫管我做的事,我没拿刀剜他身上的肉为祥哥出气,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丫鬟闻言再不敢言。
甄氏转头愤恨的看萧博延一眼暗自念道:“萧博延,你不让我儿子好过,你也休想好过。”
屋中,温茂见萧博延不停的以拳抵唇咳嗽,心中焦灼:“老侯爷平日最看不得爷做的这等事,现在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轻易饶恕爷,以奴才看,眼下爷的身子要紧,还是先回去,等过段日子再给老侯爷提此事。”
萧博延面色肃然,摆手道:“不可。”
温茂见他执拗忙要再劝。
萧博延转头提起了别的事:“妍妍人在哪?可有被安定侯责怪?”
早在萧嘉祥被老侯爷扣下时,温茂便心感不妙赶紧派了下人去跟紧甄侯爷,当然是知道甄妍的状况的,可以爷现在的状况,就算爷知道了也是有心无力。
温茂眸色闪烁道:“甄小姐回听轩阁了,听下人说,甄侯爷还有些事没办完,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甄府的,至于,至于,甄小姐被甄侯爷责怪的事,属下的人离得远没听清。”
温茂说到这话音一转:“不过,甄侯爷平日便爱女心切,想必就算责怪,也是责怪爷,不会责怪甄小姐的。”
萧博延眯了眯眼。
刚才安定侯听他说起和甄妍的事大怒,若不是被下人拦着,恐怕早就要了他的命了,怎会轻易原谅甄妍?思及此,忙从地上站起身快步朝外走。
温茂大惊忙追出去阻止:“爷,爷这时候若是去找甄小姐,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萧博延生生停下脚步,克制着朝听轩阁看了一眼后退回原地跪了下来,“你去派人盯着,若有异动立马过来通知我。”
温茂得令忙去了。
这厢,甄妍回到屋中后便一动不动的坐在窗台前一语不发。
事已至此,司秋也不知该怎么劝她看开点,于是,拿着绣棚和针线在甄妍旁边落座,边绣荷包边留意着甄妍脸上的表情,没过一会儿,沉容端着一碗药汤过来了,催促甄妍该喝药了。
甄妍头也没回的摆手道:“先搁那吧,我这会儿不想喝。”
沉容脸色不安张嘴要说什么,司秋朝她摇了摇头,沉容叹口气闭上嘴巴,却也没和平日一样退出屋子,而是负手站在甄妍身侧。
这些日子沉容每次过来送药都是如此,若不看着甄妍亲口喝下药是不会轻易离去的,甄妍心头烦闷,不想见任何人,见状只得把药汤端起来,低头正要喝下。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司秋和沉容一怔,忙站起身还没走到房门口,便见甄侯爷一脸愁容的负手走进了屋。
甄妍再没想到她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她爹还愿意见她,只一刹那眼泪便涌出眼眶,眼前一片模糊,她忙放下药碗上前迎接,走到一半脚步生生顿在原地,满脸羞愧的低下头,委屈的低唤一声:“爹,您,您怎么来了?”
甄侯爷朝司秋和沉容摆下手,沉容不想走站着不动,司秋不知她要做什么忙拉着人一并走了。
屋中只剩甄侯爷和甄妍两人。
甄侯爷望着眼前这个被自己细心呵护的女儿,心中自责,若没他和俊儿被奸人所害的事,他这个女儿怎会受这么多的委屈,更被那孽畜给——
只要一想到这,甄侯爷一腔怒气便无处可发,他叹口气,眼神幽深如寒潭令甄妍心头不安,只听他道:“你和那孽畜的事,爹爹已经知道了。”
甄妍愧疚的将头垂的更低了。
甄侯爷哑声继续道:“但爹爹不怪你,爹爹是怪自己无能,没保住安定侯府,才令你遭此毒手,爹爹刚才并不是有意不理你的,而是,而是爹爹无颜见你。”
甄侯爷走到甄妍跟前,慈爱的握起甄妍的手,恨声道:“不过妍妍放心,爹爹既然已经回来了,便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甄妍心头慌乱,一把反握着甄侯爷的手急声道:“六叔曾数次救女儿与为难之中,他纵然有错,可他却从未苛待过女儿,您——”
甄妍话未说完,就被甄侯爷一记眼刀给制止住了,声音渐小下去不敢再说一个字。
甄侯爷是知道自己女儿是什么德行的,见她不为自己辩白,反而替那孽畜说好话,心头更怒,脸色铁青道:“我知你心地纯良,不愿做伤害别人的事,可此次的事若是别的小事,爹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既往不咎,可这事不同,关乎你的闺名和后半辈子的幸福,爹爹不能坐视不理。”
甄妍张嘴还想替萧博延求情,甄侯爷制止了她,“但在这之前,爹爹想听听你的意思。你可要认真的回答爹爹。”
甄妍不知甄侯爷是何意,迟疑的点了点头。
“爹爹问你,你对萧博延到底是男女之情,还是始终被他胁迫而为?”
面对父亲的逼问,甄妍心头越发慌乱,那句在心头索绕了几个月“和萧博延一刀两断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支支吾吾道:“我,我——”
甄侯爷脸色越发冷峻,怒意更甚:“是他逼迫你不敢说实话?”
甄妍忙拔高声解释道:“六叔没有胁迫我,是我,是我刚才不知该怎么回答才迟疑的。”
甄妍说完,深吸口气快刀斩乱麻道,“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当初会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许下承诺履行诺言而已,如今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和他的关系也到此为止了。”
甄妍说完羞愧更甚,再抬眼时眼眶里蓄满了泪,恳求的望着甄侯爷,“六叔除了此事外,并不欠女儿什么,爹爹若为了女儿着想,就别去找他了,女儿求您了。”
甄侯爷见她这般阻拦他找萧博延算账,为了甄妍的闺名着想,也不愿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但发怒也是真的,只得暂且咽下这个哑巴亏,他肃了容深吸口气:“不让我找他也可以,但你也答应爹爹一件事。”
晚间下起了小雪,气温骤降,府中因为快到年底供取暖的炭供应不足,故而很多院中不常住的地方都停了地龙,只供寝室取暖用,就连永乐侯所住的陶冶斋也不例外,每到夜里,没烧地龙的前厅刺骨冰冷,仿若冰窖,时不时的传来萧博延压抑的咳嗽声。
永乐侯有心惩罚萧博延,一整日都没让人起来,此刻虽然已经睡下了,可听到这咳嗽声哪里会睡得着,到底顾念萧博延的身子,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披衣而起,快步朝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