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茂猜不出主子的心思,不敢再随便应话。
萧博延捏着瓷勺搅弄着人参鸡汤,声音喃喃的低不可闻,仿若是说给温茂听的,也好似是说给自己听的:“既你心心念念都是他,那我若再强求,也是——”
萧博延没在说下去,他抬起头,目光看向窗外的一点虚无,心灰意冷:“是时候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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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妍回去后,念及萧博延的伤势,吩咐司秋连续熬了几天的人参鸡汤给萧博延送去补身子后,萧老侯爷评选府中小辈字帖的日子也到了。
甄妍本来是不想去凑热闹的,可昔年她在萧府小住时每逢今日都参加了,今日若她无故缺席,定会被旁人耻笑她不守礼节,没有礼貌。故而甄妍一大早便交代司秋去给萧博延送鸡汤,她则换了套干净的衣裙,坐在妆镜前梳妆打扮,边等待司秋。
一刻钟后,没等来司秋,却听说司秋和萧婉珊在前厅花园旁起了冲突。
甄妍心感不妙,忙找过去。
前厅侧边的曲折□□中,司秋浑身脏污不堪,被三五个丫鬟摁着双手趴跪在地上,她脸上满是泪痕,愤恨的看着站在她跟前趾高气扬的萧婉珊,“我刚才才没有撞到你,你的人不小心把端给太子的酒撒了,不关我的事,你别在这含血喷人。”
萧婉珊怒骂道:“刚才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你还敢给我狡辩,来人,把这野丫头给我捆了,扔进湖里区,我看她嘴还硬不硬。”
两名丫鬟立马上前,抬起司秋双脚,就要把司秋扔进湖里。
“住手。”甄妍拽开其中一名丫鬟,气喘吁吁的护在了司秋面前。
萧婉珊原是奉萧老侯爷的命令来给太子送酒的,不成想在路上撞到了甄妍身边的丫鬟,真可谓是冤家路窄,分外眼红,顿时心生一计,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此刻见甄妍上钩,满是愤恨的精致小脸上骤然浮出志得意满的神色,当即把衣袖往下狠狠一甩,“我当这丫鬟的主子是谁呢能这般嘴硬,原来是你的丫鬟。”
甄妍也没想到司秋竟碰到萧婉珊,她垂下眼看向地面,离她脚边不远处,一枚精致的雕花铜制酒壶大咧咧的躺在地上,旁边是被打翻了的人参鸡汤。
萧婉珊带着的一众丫鬟各个衣着干净,反而是司秋裙摆上溅满了酒水和鸡汤。
孰是孰非一眼便知。
司秋在她身后呜咽出声:“小姐奴婢根本没撞到婉珊小姐,是她们硬要栽赃诬陷奴婢。”
甄妍知道今日不管司秋撞没撞翻萧婉珊的酒,萧婉珊都不准备放过她和司秋。
她在萧府有姑母和萧嘉祥护着,没人敢把她怎么样,可司秋不同,若姑母得知司秋撞翻了送给太子的酒,定会被姑母打发出府的。随即定了定神,冷声道:“你要怎么才肯放过司秋?”
萧婉珊美艳的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我最喜欢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了。”
“诺。”萧婉珊纤纤玉手指着远处的莲花池,下巴抬的高高的:“你当着府中所有人的面跳到那个莲花池里,这事就算揭过了。”
甄妍和司秋主仆二人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向对面。
甄妍脸色顿时白了几分,掩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
前厅院中人来人往,丝竹弦乐之声混杂着宾客的笑闹声不绝于耳,看样子少说有上百人,若当今太子也在,那前厅至少两三百人。若小姐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跳了莲花池,今后将成为京城贵妇圈里的最大笑柄。
萧婉珊身后的丫鬟捂唇偷乐:“堂堂的侯府小姐当着所有人的面跳进莲花池,啧啧啧,想象那画面我都觉得刺激。”
另一个接话道:“可不是,若我是她,我是没脸苟活。”
司秋哭的更大声了,声嘶力竭的哭喊:“小姐不要,奴婢宁愿死也不要小姐救我。”
萧婉珊柳眉挑起,娇俏着声问:“考虑的怎么样了?”
甄妍转过头紧紧的盯着萧婉珊,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照射下,晶莹透亮,几近毫无血色,她一字一顿冷声道:“我跳,但若你不依言放了司秋,我不会放过你的。”说到最后,嗓音里已有厉色。
萧婉珊被她气势唬了一大跳,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
甄妍轻移莲步走到莲池旁,迎着对面望过来的无数目光,深吸口气,正准备跳下去。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阴沉哑笑声:“不过是一壶酒,打翻了再取一壶过来补上便是,婉珊你却执意要孤的小妹跳湖来赔,旁人若看了去,还以为孤不近人情。”
此话一出,萧婉珊等人脸色俱是一变,头也不敢抬忙俯身下跪,两股战战的颤声道:“太子殿下”。
甄妍闻声转身。
便见一名年轻男子身穿石青色四爪蟒服,头束金冠,腰配白玉带,周身气势惶惶,令人不敢逼视。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张承曜。而他身后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中,为首的两位正是萧博延和萧嘉祥。
甄妍忙下跪,依着宫中规矩给太子请安。
张承曜快步上前扶起甄妍:“妍妹妹何须给孤行如此大礼,赶紧起来。”
甄妍被这一声惊的真真是受宠若惊,心想:她生母虽是圣上亲封的德慧公主,是太子的姑姑,可她母亲生前并不受宠,更在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了,她父兄悲痛交加,慢慢的也跟宫中断了联系,如今十多年过去,太子初次见她,不应该和见到路边的阿猫阿狗一般么?怎的还亲热的跟一家人似的?
甄妍手心冷汗直冒,语气却还平稳,只听她柔声说:“谢太子殿下。”
萧博延见状唇紧抿着,面色淡淡,看不出一丝情绪。
萧嘉祥看着萧博延这般反应心头纳闷,若是以往发生这种事,六叔定会替家人开脱两句,今日怎的这般无动于衷?随即眉眼都皱在了一起,呵斥萧婉珊道:“还不赶快滚过来给太子殿下和妍妍赔礼道歉!”
萧婉珊本就惊慌失措,被这么一唬登时吓得双膝发软,她惨白着脸仓惶膝行数步到太子跟前,浑身发抖的不成调:“民,民,民女该死,请太子殿下责罚。”
张承曜望着萧婉珊头顶好一会儿,才面带微笑的把萧婉珊扶起来,“既已知错,下次勿犯便是,瞧瞧,这张脸精致的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张承曜说完转头看向萧博延,面带微笑道:“萧参知不若这样,今日之事由孤而起,那么也由孤处置这两个小姐妹的恩怨如何?”
这话说的既维护了天家的颜面,也给足了永安侯府台阶下。
被提到名字的萧博延,双手朝前一辑,不卑不亢的道:“微臣无异议。”
“拿酒来。”张承曜淡声吩咐身后内侍。
甄妍不明所以,但自古天威难犯,君心似海,不是她这个寻常妇人能猜到的,故而只垂手站在旁边。
不多会儿,内侍拿来了酒。
太子张承曜倒了两杯酒,拿起其中一杯递给甄妍,面带微笑道:“之前孤常听父皇提起你的母亲,说你母亲是大越朝最漂亮的公主,生出的女孩容貌更在你母亲之上,孤那时便想妹妹该是什么倾城姝色,一直想着有机会见妹妹一面,可却始终没有机会,今日孤得见妹妹,心愿以偿,本应赏妹妹见面礼的,可孤今日前来萧府赴宴仓促,身上并没带礼物,孤备感不安,那今日孤便以酒为礼,陪妹妹喝上两杯,聊表孤的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