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丽莎心头跳了一下。
二楼的廊道同样空旷,但没有与外相接的门窗,哪怕有炼金装置换气,特丽莎还是觉得憋闷。
她没有顺着尤莱亚的意思往前走,表现得慌乱了一瞬后飞快镇定下来,“对。”
“我是道格纪查官的座上宾,”特丽莎昂高了头颅,“我从科堡随商队而来。我是科堡有头有脸的羊毛制品商人。我将为利兹带来成车的金币,这张邀请函,我受之无愧。”
爱慕虚荣,撒谎成性的“琳”,会将自己女仆的身份吹嘘成贵族的“座上宾”也很正常。
如有万一,道格也可推脱他是被她蒙骗,借此脱身。
灰发的男人垂眸沉吟了一下,再次伸手,“好吧,女士,那我们去聊聊你的羊毛生意可好?”
直觉让特丽莎觉得他不怀好意,可对她而言,这同样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特丽莎敛眸笑开,提裙往前走了几步,“当然,您不会后悔和我做交易的。”
她注视着他踩过的格子,没有踏错一步。
尤莱亚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逐渐轻蔑。他双手交拢着倒退一步,叹息着说:“既然您已察觉危险,就不该再往前走这两步。”
瘦高的男人盯着她的面颊,灰色的长眸里闪过暗光,“来自荆棘的特丽莎殿下。”
几乎是“荆棘”两字落地的瞬间,赤红的大剑便迎头砸下。
灰发的男人不闪不避,重剑撞击金属的咔嚓声里,皮囊碎成帛片,内里则迸溅出满地的齿轮和金属组件。
是炼金傀儡。
长廊开始扭曲,棋盘似的地板仿佛融化一般,成了一片黑白融杂的汤。
特丽莎扭了扭脖子,自腰间扯开碍事的长裙。
——长裙之下,是她提前穿好的扎紧的长裤。
尤莱亚的声音似乎无处不在,空间之中,虚虚传来他的声音,“听闻您战技卓绝,正好我也想试试,我的炼金术与您相比,哪个更胜一筹。”
铁灰色的墙壁似乎组成了新的囚笼,诡异不规则的空间内,露出了无数黑黢黢的孔洞。
特丽莎当即竖起大剑,赤红色的大剑被舞出残影,黑色的精铁箭簇铛铛铛的撞击在大剑之上,悉数被弹开。
“心虚急于灭口?”特丽莎嗤笑,“你对利兹子爵可真是忠诚。”
孔洞与孔洞之间,裂开了更小的洞隙。比精铁更黑的细小箭簇急速射来。
特丽莎再次横剑,只是这次,那细小的“箭簇”撞在剑体之上,倏的散成黑色的烟雾,飞快的顺着剑体往上攀爬。
特丽莎指尖与烟雾接触的地方,响起腐蚀的嗤嗤声,鲜血顺着剑体下滑。
“不不不,”见她受伤,被空间扭曲的声音愉悦的轻笑,“那个空有其表的蠢货可不值得我为她卖命。”
脚下黑与百的汤混成了某种奇怪的胶体,很快变得黏滞。
昏暗的地板四角,亮起一双双鲜红的小眼睛。
无数机械老鼠吱吱叫着窜出来,如海浪般潮卷着向特丽莎不管不顾的撞来。
悬顶之上,水元素凝聚而成的刃网逐渐成型。
特丽莎冷眼看着这一切,嗤道:“那就是阿克尼亚的国王?没想到他不光蠢,还如此残忍。”
火焰燃烧起来。
自她的指尖、剑身、脚下,带着不死不休的气势,迎战向机械鼠潮和头顶的元素之网。
“您不必如此试探。”声音似乎换了个方向,他顿了一下,“殿下您若是能死在这里,我将对您的恩情感激不尽。”
火焰照亮了整个扭曲的空间,高温炙烤着机械鼠潮,元件与元件间润滑的油脂被烤干,金属都被烤脆,巨剑每一次扫过,便带起一阵屑粉。
就连水元素做成的刃网都被蒸腾成了雾气。
一片橙红色的蒙蒙。
再看不清其中的人影,尤莱亚叹息着道:“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安息吧。殿下。”
就像脆弱的薄袋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揉捏,整个空间开始向中间塌缩。
即将缩成一团时,尤莱亚的耳边忽的响起女人仿佛带着烟雾的平静声音,“找到你了。”
尤莱亚的眼睛猛地睁大。
下一刻,赤红的剑尖戳破一只平平无奇的机械鼠。浓雾与烟尘如褪色般飞快消退,头顶的灯光重新照亮阴霾,眨眼之间,特丽莎便站在了一间遍布各种机械零件的房间里。
——在尤莱亚的操纵之下,自“地板”融化开始,他们就已不在楼口,而是转移到了这里。
逃!
然而这样的念头只是刚起,尤莱亚便觉两肩剧痛,整个人被特丽莎踩着脊背狠狠压倒了地上。
坚硬的齿砖撞得他胸腔和鼻骨都生疼。
来不及感受疼痛,尤莱亚剧烈挣扎起来,怒道:“你!”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她卸了他的胳膊不说,还正在扒他的衣服!
不论是炼金术士还是魔法师,从没有战败后这样羞辱人的传统,就他们这群野蛮的战士,一国王室出身居然也这样!
“您不能这样羞辱我!”尤莱亚愤愤。
“这样就羞辱了?”特丽莎将他衣服扒了个干净,甩手丢到一旁,点了个小火苗上去。
随即连他的腿一并卸了,抽出匕首顺手在他小腿上戳了一刀。
很好,流出的血是鲜红的,这次不是傀儡。
特丽莎按着他的脖颈,用匕首几下将他脑袋上的头发刮了个干净,在碎发上同样丢了一簇火苗。
火焰烧灼蛋白,燃出焦臭的味道。
不知是气的还是惊的,本引颈就戮的尤莱亚被她这一连串动作弄得说不出话来。
她学着他先前的模样叹息,“你真的该多读点书,这样你就会明白,反派都是死于话多的。”
特丽莎蹲下身,用手背啪啪地拍打他的面颊,“殿下殿下的,怎么不叫了?你不是很会吗?”
指尖渗出的血液沾在了他脸上,特丽莎顺手抽出手帕擦掉,她把手帕卷成一团,正要往他嘴里塞的时候特丽莎意义不明的嘶了一声。
看看他的嘴巴,特丽莎顺手撕了块窗帘团着塞进尤莱亚的嘴巴。
“见谅。你们炼金术士的小玩意太多了,这样我安心一点。”
保险起见,她烧了他的衣服,剃了他的头发,堵住了他的嘴。
桌台之上,一个圆形的蓝色符文正在幽幽的运转。
特丽莎上前抚了一下,细长的涓涓水流涌出,她借着水流冲净双手。
暗元素的腐蚀不同其他,放任不管搞不好会将整个人都消掉,好在她灭的及时,只腐蚀了指腹和掌间的一部分皮肉。
“嗯。起码这个还挺好用的。”特丽莎示意仍在流水的符文。
尤莱亚脸色铁青的重重闭上了眼睛。
特丽莎将魔药敷在手上,靠站在桌台旁,一边缠紧绷带一边对地上烂泥一样的老男人道:“我还以为你失败就会自尽呢。看来你还是想活着。”
机械鼠潮崩开的碎屑在她的颊侧留了一道细口,特丽莎对着反光的玻璃台端详了一阵,纱布无法裹贴,便只冲洗了一下上了点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