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瑶说过,黑医生晚上会楼上楼下地巡查一圈,韩序和楚酒一路扫过去。
黑医生果然在,它刚刚出了它六楼办公室的门,正在沿着昏暗的走廊缓缓地往前走。
它一抬头,看到了楚酒和韩序,停住脚步。
楚酒把手伸进口袋。
用一次“安然入梦”,让它睡一晚上就行了。
黑医生望着他们,只停顿了片刻,就忽然加快脚步,朝着楚酒走过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楚酒站在原地,手里握着卡,只等它进入两米范围内,就点“使用”。
黑医生身躯庞大,这次却走得异乎寻常地快,快要来到楚酒面前时,把尖锐的大爪子伸进袍子里摸索。
“嗬——”它说。
楚酒攥着卡片,拇指悬浮在“使用”上方,却没有点下去。
她想看看它准备干什么。
黑医生终于摸出来了。它笨拙地用爪子从黑袍下掏出一样东西,用手掌托着,小心翼翼地递到楚酒面前。
是一颗小小的淡红色肉球。
它的喉咙深处发出声音,“好……吃。”
它把爪子往前递了递,“我,没,吃。给,你,留,的。”
楚酒看了看小肉球,伸手捏起来。
触感光滑,是长圆形的。楚酒凑在鼻端闻了闻。
淡淡的玫瑰香气。
楚酒试着咬了一下。
皮一咬破,清甜的汁水立刻溢出来,充满整个口腔。是颗葡萄。
楚酒抬起头望向黑医生。
黑医生黄色的眼睛很明亮,藏在兜帽下的脸动了一下,虽然看不出这算什么表情,楚酒还是能觉得,它笑了。
“好,吃,吧。”
楚酒点头,“嗯,好吃。”
它送给她的东西全都包着一层可怕的幻象的皮,其实内里都很美味。
它虽然变成了怪物,但是味觉没有问题,一直都在把它觉得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她。
第54章
韩序在旁边低声说:“我们得快一点了。”
黑医生转头看了韩序一眼,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注意力就又重新回到楚酒身上。
规章制度第三条里写着:【本院入夜后只有值班护士,没有值班医生。如果有人自称值班医生,不要相信,保持安静,等它离开,否则它可能对你造成不可预知的伤害。】
黑医生每天晚上都会巡楼,把那些弄出动静,不乖乖睡觉的小朋友抓进它的小黑屋,用小甜甜切着玩,现在正是夜晚,韩序就站在楚酒旁边,并且出声了,它却理都没理。
“可能对你造成不可预知的伤害”,确实只是“可能”而已,眷恋值冲到满格的黑医生,行为方式和平时很不一样。
楚酒忽然有了个想法。
她把宝贵的卡片重新收回口袋里,对黑医生说:“你跟我走。”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黑医生竟然真的乖乖地跟着她。
两个人带着黑医生,一起又上了一层楼,熟门熟路地来到顶楼护士休息室。
和上次一样,共享脸护士们正在里面休息。
楚酒数了数,一共有六个护士,韩序可以控制,他的井字棋冷却时间过了,可以再用一次。
可是也许有别的办法。
楚酒带着黑医生和韩序,直接走了进去。
正在待机状态的护士们一起抬起头。
她们茫然地看了两人一妖一眼,又一起把头低下去了,继续待机。
和第一天晚上楚酒被黑医生抓走时一样,护士们认为,跟黑医生在一起的病人已经是“被逮捕”的状态,就算夜晚出现在病房外,她们也根本不管。
黑医生就是好大一张护身符。
有这个大家伙在,既没有浪费井字棋,也没有浪费宝贵的卡,楚酒他们在护士的眼皮底下架起梯子,顺利地钻出屋顶打开的小门,爬到大楼外。
昼夜齿轮和无数密密麻麻的大小齿轮乌云压顶,黑沉沉地浮在楼顶上空,正在缓慢地转动。
黑医生纳闷地抬头看着齿轮,含糊地“嗬——”了一声,好像从没见过这种奇景。
韩序听楚酒说了那么多回,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组齿轮,看得十分认真。
“楚酒,”韩序忽然说,“你看黑白齿轮旁边那个黑色的小齿轮。”
“是,我也看到了。”楚酒答,心想:叔观察力不错,发现得挺快。
楚酒也早就注意到了,就在距离昼夜齿轮不太远的地方,有个不太起眼的小黑齿轮。
特别的是,就算在其他齿轮的遮挡下,也能看到,小黑齿轮上刻满了数字和字母。
怎么看都是密码。
最后一份密码就藏在齿轮组里。
问题是,小黑齿轮只露出很小的一部分,靠近轴心的部分全部被挡住,就算正在转动,也看不见密码的全貌。
这些齿轮又全是虚拟的,也没法爬上去细看。
“你仔细看它的传动。”楚酒说。
韩序已经弄明白了,“得把最大的昼夜齿轮停下来,停下来后,这只小齿轮会平移,就能完全露出来了。”
楚酒:“没错。”
现在时间有限,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楚酒动作很快,已经摆好梯子的位置,让韩序帮忙扶着,爬了上去。
她伸手拨动维修科的齿轮,小心地让它挂上旁边的另一只小齿轮。
刚维修了两天手术室,维修科的齿轮原本已经停滞不动,现在又重新转起来了。
沿着带动它的小齿轮往前,一路到头,是顶楼电击病人的规训室的齿轮组。
维修科的几个工人动了。
他们站起来,拎着工具箱出门,来到顶楼,乖乖地在规训门口立上了“维修中”的牌子。
搞定规训室,楚酒又低头看了一眼玻璃大楼。
病房里没人在床上,大家都站在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地下一层,白落苏已经开始动手了。
他立好炮塔,正小心地把旁边办公室里的护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引到炮塔前。
一切正常,楚酒从梯子上下来,心里着急,没等到底就往下蹦。
韩序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她,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黑褐色的大爪子。
楚酒根本不用人接,直接从梯子上跳下来,“搞定了,我们快走。”
她带着他俩钻回休息室,飞快地冲下楼。
一楼大堂,门口的大钟安静地挂着,通体白漆,白晃晃地反射着灯光。
门口服务台坐着一名护士,听见他们下楼的脚步声,抬了抬眼皮,看清黑医生,眼皮又重新耷拉下去。
没有敲钟的东西,楚酒环顾四周,在墙角找到一把墩地用的拖把,倒攥着拖把尾巴跑回来,抡起棍子那头,重重地敲在白色的大钟上。
“当——”
这钟楚酒刚来医院的时候就敲过了,护士和当时一样,对钟声毫无反应,依旧低着头。
“当——”
“当——”
“当——”
大钟的声音极有穿透力,在寂静无声的医院里回荡,穿过走廊,穿过病房,响彻整座大楼。